“我覺得……相對於那個小妮子,李申好像對你更感興趣。”

每次李申打來的電話,總會被程東以一種更為暴躁的方式結束通話。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兩個人之間通話的常態,高樂自認為總結的很到位,他的語氣裡帶著種斬釘截鐵的自信,“他不是……真的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程東發現安雲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古怪,那眼神彷彿是在告訴程東“沒關係的,男孩子就是喜歡相愛相殺,我理解你們”的一樣。

那眼神讓程東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荷魯斯之眼的確是個可以強化單兵作戰能力的頂級義體元件,能夠迅速地找到安陽的位置,絕對是要仰仗高老闆的能力。但是我覺得這枚義體元件還有一個部分需要改良……安雲,等下救走小泥鰍之後,你能不能幫幫我?”

“目標資訊提取以及大範圍的訊號搜尋能力,我覺得這已經很優秀了呀!”安雲淺淺地蹙起眉頭,“你要我幫你什麼?”

程東大大咧咧地插著口袋,瞥了眼滿臉疑惑的安雲,“一顆眼睛為什麼會說話呢?我覺得這是當初在義眼設計上的一大敗筆,等會閒下來了,幫我把這顆腦殘的眼珠子變成啞巴,謝謝!”

“我謝謝你全家!”

意識網格里的高樂大吼道,“說好了要給我找個替代身體的,結果你卻要把我變成啞巴!程東,你背信棄義,你不要臉!”

程東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這個人一直都不要臉,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對,你不僅不要臉,你還社恐,你看見喜歡的姑娘就不會說話!”

“你閉嘴!”

“你喜歡摳腳,你欠我酒館將近二十萬威廉的酒錢,到現在一分都沒給過我!”

“我什麼時候欠你那麼多錢,十萬還差不多!”

“你悶騷,看到安雲第一眼的時候,你就喜歡上人家了!”

“你閉嘴!”

“你假正經,當初在濱北大橋上,聽說安雲要一起跟來,你的心裡樂開花了都。可是嘴上拒絕得比誰都快,呸,偽君子!”

“安雲,要不然現在就把這顆眼珠子摳出來吧,來,幫幫忙!”

車是偷來的,如果安陽在場的話,或許幾個人偷車的過程也不至於那麼慘烈。這輛路空兩用轎車的車門被程東活生生地撕了下來,防盜系統的接線盤更是被砸得不成個樣子。總之,這輛車在勉強能夠駕駛的基礎上,勉強地上路了。

或許這種偷車的手法,用“搶”來形容才更加恰當。

在行駛到南城區邊界的時候,因為車廂漏油,這臺汽車最終在半路上罷了工。

高樂並沒有真的被程東摳出來,所以他在意識網格里的表現仍然和最初一樣活躍:“你為什麼不直接賣一臺車呢?”

程東小心翼翼地幫安雲把車門撕下來,掙扎了半天,仍舊沒敢去碰安雲的手,“我沒錢!”

“我靠!大哥,你的銀行戶頭上明明還有三十多個億,你和我說這叫沒錢?”

“你能不能閉嘴!”

“你要把那三十個億留到棺材裡去是不是!”

“那……”程東的臉色一紅,迅速地瞥了一眼安雲,囁嚅道,“那是我的老婆本,我還想著幹翻手公司之後,在中央城選塊好的地方買個房子……現在的房價你又不是不知道……”

“靠!還錢!你還欠我五十萬威廉的酒錢沒結呢!”

“剛才你不還說只欠了你二十萬嗎,怎麼這麼一會功夫漲了三十萬!”

“你不還錢,過一會我漲到一百萬!”

安雲就這麼低垂著頭,安靜地跟在程東後面,紅撲撲的臉上還露著一抹溫柔的笑意。程東的心臟狂跳,鼓起勇氣一把捏住了安雲的手。

那隻手雖然打磨過無數高精尖義肢元件,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佈滿老繭。盈盈一握的小手觸感微微有些冰涼,柔軟而纖弱,像是在手裡放著只初生不久的幼兔。

當聽到噪音不絕於耳,地表不停震盪的時候,就預示著幾個人已經抵達霓虹市的西南交界處了。

在璀璨的霓虹燈的映襯下,數十臺重型塔吊的剪影正在忙碌地工作。這些機器每一次低頭,都會引起地面的一陣顫動。在塔吊的東面,則是一大片隱匿在黑暗中的爛尾樓。那裡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數百年前,人們為了實現大國競爭的目的,曾經進行過長達幾十年的資源開採工作;數十年前,各國好像意識到了過度開採的嚴重性,開始有規模地展開環境保護運動;到了現在,為了保證全民義體化的措施順利落成,環境保護運動又被無限期地擱置了。”

安雲看著那幾臺機器的剪影,語氣裡有種深深的憂慮,“人類不過是一群螞蟻罷了,他們把一樣東西從這邊搬到那邊,要不了多久還會再把這些東西從那邊搬回來。一切都沒有變過,保護只是暫時的,破壞才是人類的本質。”

程東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用力地握了握安雲的手。

“救安陽要緊,我們先去那個小區裡看一看吧。”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渺小的,他們除了感慨,從來都改變不了什麼。

荒敗的小區門前,圍著一大圈纏繞著電網的柵欄圍牆,高聳的巨大鐵門上,用行書瀟灑地鐫刻著【玩偶之家】四個筆力遒勁的大字。只是因為長期的鏽蝕,【玩】字少了一個【元】,而【家】字也少了一個【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