湦湦潭如同往日一般平靜,偶爾有葉子落到水面之上,也並沒有像那日的沉淵一樣,被潭水“吸”走。

先是九悠投身碧玉湖,接著是沉淵投身湦湦潭。她和他真是跟水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不解之緣。

可不同於水系精靈沉淵的是,九悠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旱鴨子。

要不是出於對沉淵的信任,她才不會一次又一次地下水呢。沉淵對她的認知也相當清楚,反正他不在身邊時,她就別想下水。總不會出錯。

二人停步在潭水前,事不宜遲,對視一眼後,沉淵再度施法,九悠的雙眼一閉一睜,就被沉淵帶到了潭底。

按照時間推算,葵兒師姐已經去世了三百年,她的肉身被上一任星靈仙子也借用了三百年。

九悠在從幻境出來後,根據已有的線索推斷過,碧玉湖湖底的新生精靈,會不會就是藉助星落而順利轉世的葵兒。

當時的水中新生精靈,並不是在水中消失,而是因為愫憂君和星靈仙子的約定,在轉世後如約回到了湦湦潭。

後來湦湦潭被玄武短暫“租借”,新生的葵兒應該還在潭底某處沉睡,二人互不打擾。

九悠沒有確鑿的證據,害怕說出來之後,如果她推斷錯了,豈不是會讓愫憂君空歡喜一場?

而她家小可愛沉淵,不用她說,就已經心領神會。現下兩個人要做的,就是確認葵兒已經成功轉世。

葵兒復活以後,冥界會有什麼變化,誰也說不定。

首先,最直接受影響的,自然是愫憂君。說不定他一高興,就地和葵兒求婚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接著是遲遇和他身後的雪狐一族。種種跡象表明,雪狐一族對葵兒似乎抱有某種特殊的期待,遲遇對葵兒錯綜複雜的感情,和莆承隱約對葵兒記憶珠的渴望,都說明了這一點。

最後則是,除了愫憂君以外,這世上又一個會製作記憶珠的人復活了。如果對記憶珠有企圖的人因為無法對愫憂君做什麼,轉而對看起來柔弱可欺的葵兒打起了主意,那必然會引起一些不可控的騷亂。

“沉淵,當我跟你抱怨,為什麼星落砸到的不是我時,你在想什麼?”

在黑黢黢的潭水裡毫無方向地尋找時,九悠強行起了個話頭,不想讓自己越想未來越心慌。

“沒想什麼。”沉淵老實說。

但是你當時的表情挺可愛的。沉淵老實想。

九悠:“好吧。我現在想想,也覺得挺好笑的。但是我說的話並不是完全在抱怨,不知道你能不能猜出我當時說的哪一句話,是發自真心的。”

沉淵停步看了她一眼,回想當時九悠似乎對他做了一些類似調戲的舉動,還由此發現了可以整蠱業堒的方法。

但她並沒有真正地報復業堒,即到處散播業堒心術不正的謠言。可能是因為業堒並沒有真的惹到她吧。

思緒飄遠過後,沉淵回答了九悠的話,“你當時的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強烈的……想要飛昇的願望。語氣像是在撒嬌,卻更像是在嫉妒。”

九悠眼睛下眨也不眨地糾正他:“胡說八道。我怎麼會嫉妒別人呢?嫉妒不是病,病起來要人命。嫉妒有用的話,還要努力幹什麼?”

九悠胡謅了一番,用來證實自己並沒有小心眼。

毫無調理的話和她一本正經的小臉完全無法對應起來,讓沉淵低頭微笑,完全剋制不住。

沉淵一般情況下,笑的時候都是微笑的,爽朗的放聲大笑不適合出現在沉淵臉上。

但是這次他笑的時候,九悠卻聽見了笑聲,還越來越大。只不過不同於沉淵的是,這陣笑聲,明顯來自於一名女子。在光線昏暗的水裡,格外森然可怖。

二人不約而同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並且在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光亮時,選擇了快速靠近。

原來,出現在光亮裡的,正是許久不見的星靈仙子湦湦。

湦湦坐在一處涼亭裡,見沉淵和九悠靠近,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正襟危坐,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之中,充滿對新鮮事物的期待。

九悠忽然停頓了一下,闊風扇乖乖地一動不動。

湦湦的身軀,也就是星靈仙子的靈體,一直是成年人的模樣。而內裡的靈魂,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成小孩兒。

所以“新版本”的湦湦看起來明明是個大人,但是面相卻因為內裡靈魂不搭,看起來有些像遭遇不幸後的弱智兒童。

讓人同情。

因而九悠在湦湦挽住沉淵胳膊起身的時候,沒有發作,只是攥了攥小拳頭。

原來沉淵真的會被潭中仙子拐走啊?女人這可怕的第六感……

九悠漠然看向幾乎變成連體嬰的二人,一言不發地向潭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