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行緊緊地握住病床的邊緣,凝望著那張慘白的小臉,緊緻的嗓音似乎能撕裂空氣。

“病人是黃體破裂導致的出血性休克,放心吧,手術很順利,你女朋友靜養幾天就能出院了。”醫生一邊有條不紊地說著,一邊和護士們推著病床往病房區走。

沈嘉行跟著他們的腳步,失魂落魄的往前走著,目光始終停留在林千亦的臉上,一刻都沒有移開。

醫生隱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瞧著沈嘉行擔心林千亦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醫生無奈的嘆了口氣。

“看你也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只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貪圖享樂的同時也要注意身體啊!黃體破裂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大事,但比較嚴重的患者治療不及時,也是會危及生命的!”

“很疼嗎……”

沈嘉行心中狠狠一疼,他的喉嚨滾了滾,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身體裡有東西裂了,你說疼不疼?”醫生的語氣中有幾分埋怨,走到病房門口又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顧你女朋友吧!女孩子是用來疼的,別再讓她疼了。”

恐懼一層一層散去,懸在半空中的心漸漸落下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悔恨佔據了沈嘉行的心。

昔日俏皮靈動的小女孩此刻面容蒼白的緊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雪白的被子裡。乾涸的唇瓣帶著淺淺的血痕緊抿著,臉上再沒有了隨時可見的笑意。

吊瓶中的液體順著輸液的管子,一滴一滴的流淌進她纖薄的血管裡。

她的胸口幾乎是沒有起伏的,若不是沈嘉行緊握著她的手搭上她的脈搏,他簡直以為她已經死了。

他靜靜的凝望著她的睡顏,彷彿是一個幻影一般,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唯恐自己不經意一個細微的舉動就會將她的幻影驚的破碎掉。

很疼吧?一定很疼。

但她卻沒喊一句疼,她的心裡一定更疼吧……

沈嘉行仍然記得,高中時代每一次遇見林千亦的時候,她的唇邊都掛著明媚的笑容。

即便是遇到再大的苦難,即便是摔得鮮血淋漓,她依舊神采奕奕,笑的春風燦爛,好像就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感到難過一樣。

而她不僅能夠獨自快樂,還能帶動歡樂的氣氛,感染周圍所有的人,就像一個永遠都不會疲憊的開心果。

自從跟他在一起後,林千亦已經多久沒有那樣開懷的笑過了呢?沈嘉行已經記不清了。

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靜中,愛恨糾纏,嗔怨痴念一瞬間恍如隔世,他們兩個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了,也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苑清禾正值夜班,聽到林千亦住院的訊息,她發了瘋似的跑進她的病房。

明亮的白熾燈下,床上的人影彷彿虛弱的透明,宛若一個一觸即碎的白瓷娃娃,彷彿她的生命正在流逝,隨時都會在人世間消散,看的苑清禾一陣心驚,一陣膽寒。

凌亂的飄散撕扯的思緒一點一點被拽回來,苑清禾顫抖著深深地呼吸。

“沈嘉行,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捏緊了拳頭,怒視著沈嘉行,平日裡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此刻似乎能噴出火焰來。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憤怒過,也從未對人如此疾言厲色過,但當她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林千亦時,再也繃不住了。

怒火燎原般的直充腦門,她恨不得將眼前的沈嘉行撕得粉碎。

她以為沈嘉行會爭辯,會道歉,可是回應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肝腸寸斷的沉痛。沈嘉行只是靜靜的望著林千亦,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問你話呢!”苑清禾又低吼了一聲,伸手拉開了沈嘉行輕握著林千亦的手掌。

強烈的燈光打照在林千亦的臉上,周遭的響動讓她微微蹙了蹙眉頭。

她好像走進了一片無盡的白光中,前方的路漫長無盡頭,只有冰冷和刺眼,似乎可以灼瞎她的眼睛。

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輕輕地低喘,接著,她的身子不安的微微顫抖著。

苑清禾和沈嘉行的目光皆被她吸引過去了,只見她光潔的額頭上聚集了細密的汗珠,嘴唇也微微的抖動著,喃喃出聲:“別這樣……求你了……”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並不是從這具身體裡發出的。但沈嘉行聽到之後,卻猶如被雷電劈中了一般,僵硬的一動也動不了,連呼吸都凝滯了。

林千亦在求人?她何時用過這麼低聲下氣的語氣與求人?苑清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淚水瞬間就盈滿了眼眶。

她俯下身,輕輕地拍打著林千亦的肩頭,柔聲安慰著:“不怕,千亦,我在呢,沒人能傷害你……”

林千亦的眼角隱隱泛起了淚光,她的睫毛顫了顫,痛苦的扭動著身體,似乎想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團,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