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陌生。

她好像從來就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亦或者她從未看清他。

沈嘉行的臉近在咫尺,卻跟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容顏怎麼也也重疊不到一起。

這一次,不是在龍州一中黑壓壓的人群中驚鴻一瞥的春風和煦,不是他在籃球場抱起她時的溫柔挺拔,也不是他輕輕撫摸著她的發頂寵溺又心疼的模樣……

而是站在她面前,用那雙如琥珀色玻璃般淡漠、沉黯的眼,緊緊地盯著她,訴說著心中的不甘和恨意。

林千亦的心痛了痛,她也無法分辨這種痛因為對沈嘉行對許紓言母子的恨意,還是因為黯然於他如此明顯的傷痛。

她咬緊嘴唇,心裡不停的翻絞著,“我好像從來就沒認識過你……我喜歡的不是這樣的你……對不起,我沒辦法支援你的想法和作為,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和這樣的你在一起……”

“你不想要我了?”

沈嘉行在林千亦愧疚、悲慼的眼神中讀懂了她的意思。

望著她蒼白、苦澀的面容,他眼中的那簇瘋狂的火花漸漸熄滅了,取而代之的一片令人恐慌的孤寂。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們就走到這裡吧,我會把這一切都告訴許紓言,不會再讓你繼續傷害他了。”

林千亦咬了咬唇,心口一片冰涼,放下話就朝著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千亦!”

沈嘉行大喊了一聲,那道小小的令他傾慕的身影卻沒有停留。他的眼底沉著一片幽暗的死寂,和心底作祟的那片痛楚共同抽離了他臉上的血色。

沈嘉行望著林千亦小時的門口,最後一點光亮也在他的眼底熄滅了,他暗暗握緊了拳頭,咬著牙聲音冰冷如鐵:“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這句話彷彿不僅僅是對許紓言的宣判,也是對他自己的宣判。

林千亦出了門就上了一臺計程車,直接往龍洲而去。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許紓言,但她這麼想著就這麼做了,雖然林千亦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下意識的想要趕往他身邊,去陪著他。

一路上,車窗外的天氣就如同她的心底一樣陰沉,烏雲漫步,陰風陣陣,隱隱醞釀著一場暴雨。

車子快要駛入龍洲高速收費站的時候,一道閃電在天際劃出了一道清脆的霹靂,緊接著,大顆大顆的雨珠從天上密密麻麻的撒下來,地面上頓時騰起了一層如煙似雲的水霧。

雨點猛烈的敲擊著車窗,奏出了一曲驚動人心的樂章。

又有一道閃電劈過,耀眼的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轟”的一聲震耳欲聾,雨點越來越密,大雨越來越瘋狂,雨刷不同的晃動依舊無法撥開被水簾遮擋的視線。

黑沉沉的天彷彿就要崩塌下來一般,狂風追著暴雨,暴雨趕著狂風,雨柱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地面上抽打。

車子的速度不得不慢下來,在本就不寬的公路上排起了一條長隊。

隨著噼噼啪啪的雨聲,窗外流下了一道道水痕,整個世界籠罩在濛濛的雨霧中,白茫茫一片。

今年還沒下過這麼大的雨,林千亦望著窗外,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外地牌照的計程車開不進華庭雅苑,林千亦只得在小區門口下了車,她這才醒悟,自己不打招呼的就急匆匆趕來,許紓言卻不一定會在家裡等著她。

大雨攜雜著冰涼的溼意,將林千亦的渾身上下都淋透了。

她站在小區門口瑟瑟發抖,等待了好一陣子都沒有業主出入刷卡,終於找了個地方躲了躲,給許紓言發了一條微信。

“你在家嗎?”

漫長的等待之後,許紓言仍然沒有回覆。

林千亦終於按捺不住了,撥通了他的影片電話,她不怕自己狼狽的樣子被他看到,他只怕來不及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沈嘉行布的局。

影片很快就被接通了,正當林千亦想要開口的是,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那個人不是許紓言。

“千亦,你找紓言?他在洗澡呢,你有什麼事先跟我說吧,等他出來我轉告他!”

影片那頭,梁意歡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袍,脖子上掛著一條同款毛巾,深棕色柔順的長髮半溼的披在肩頭,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剛洗過澡的溫潤.之氣。

看著她身後乾淨的大床和精緻的佈景,林千亦愣住了。

是酒店……他們兩個人在酒店!

血色從林千亦的臉上一點一點被抽離,她站在蕭瑟的寒風中,似乎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也看不見任何其他的事物了。

身旁所有的喧鬧和響動都鑽進她的耳朵,變成了一片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