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奶奶教我的,同別人發生矛盾時,不論是對是錯,首先得在氣勢上把對方給罩住,那樣就不會有虧吃,被欺負。

大概是被我的氣勢給鎮住,那個高高還騎在車上一腳支地的男子愣登半天都沒有吭聲,我只看見他支在地上長長的腿,和那雙價值不菲的鞋,就知道一定是個我高攀不起的主兒。

我不敢看他那張一定是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的臉,低頭慌亂的收拾著地上四散翻飛的單頁,一邊想著接下來的應付。

不知道他在心裡盤算著些什麼,就那樣傻愣愣的看著我手忙腳亂的收拾著一地的狼藉。

我這種一看就是鄉下妹子的人,在申市人眼裡,不論是對是錯,結局都只能是錯,何況今天,好像應該是我自己撞在了人家的車輪下。

這麼想著,也顧不上那散了一地狼藉四處翻飛的單頁,而且大雨將至,我得趕緊回家。

看看那豪華的山地車,我心裡一陣發寒,那車上隨便一個破零件就是我一個多月的生活費,還有已經追趕過來的保安們,萬一拉扯起來,那情景——

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哎,你叫什麼名字?”

好半天,那傢伙後知後覺的在背後喊我,彼時我已經騎上自己那輛渾身都響只有鈴鐺不響的舊貨腳踏車,懶得理會,逃的頭也不回。

很多年後,我還都在想,在那個秋日的午後,我為什麼會那樣倉皇而逃,真的是因為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和追趕過來的城管?還是那一個我永遠都無法逃匿的人?

那天看見我推著那輛破腳踏車落湯雞似的一瘸一拐走進巷子口,早已在門前巴巴望著的石昊天趕緊撐了傘過來幫我放好車,一邊說我,

“許道昇,你個傻瓜啊,這麼大的雨,就不知道找個地兒躲會兒嗎?”

然後看到我胳膊上的傷痕,嚇了一跳,“你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

一副掄胳膊擼袖子,就要去找人幹架拼命的樣子。

石昊天是我的發小。我們一起讀小學,上初中到高中。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因為我,石昊天和一個新轉學來的學霸在食堂打飯的時候幹了起來,七八個男老師拉架,他連同著把拉架的副校長都給打傷了。

石昊天被學校裡勸退了。

訊息傳開的時候,連奶奶都說我就是一禍害精,說我長大就是為了禍害人。

奶奶本來就不希望我讀太多的書,說女孩子能識幾個字,能識鈔票就行了。

我初中一畢業奶奶就趕緊託一位遠房的親戚帶我出去學做縫紉。

我乖乖跟著親戚做了兩個月後,撒了個謊,拿了工資,自個兒到學校報了名。

奶奶知道後,很恨不能找學校大吵大鬧,說他們不該收下我這個冤孽的。

當年我的父親離世,奶奶帶著我回到村子裡,石昊天是村子裡的孩子王。

他家是村子裡最有錢的人家,他有三個貌美如花的姐姐,和花不完的零花錢,吃不完的零食。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惹著他了,他就那麼的看我不順眼,總帶著一幫人往我書桌裡扔吃剩的零食,扔蟲子,扔小水蛇,在放學的路上攔住我,扯我的頭髮,扯我的書包。

他們嘲笑我的名字,道昇,道昇,道士,道士的跳著叫著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