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活!”允也嫆怒吼,“苻郴,你必能重主東宮,得太子尊位,我這種為著膈應你的存在,在你恢復榮耀或者登上更高位後,你會留著麼?當年和你定過親的金家大姑娘不過是衣服金線裂開,露出幾塊皮肉,你就不願要她了,我在你身邊,你能容下我?湯側妃和毛側妃你讓她們離開,卻不提我半字,你不是想我死,難道是想日後讓我做皇后麼!”

允也嫆像是用盡了力氣,戚然哀決,無力道,“這種事情,我連夢都不會夢到!”

“怎麼不是?!”

“我……”

允也嫆蒙了,苻郴再說什麼?

等等,她剛說了什麼?

允也嫆愣神瞬間,苻郴下床將照明燈重新點燃,頓時室內又明亮了幾分。

允也嫆看到苻郴還算淡然的神情,苻郴也看到允也嫆哭的紅腫的眼和緋紅的臉頰。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要殺你!”苻郴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他語調微轉,帶著幾分認真,“也嫆,我當真從未想過殺害你們三個,包括日後的四個庶妃,她們要離開我也會許。但你,不行,你是我的妻!”

要是允也嫆沒有冒著被皇帝怪罪的風險救過苻郴,之後又親去給他祈福,還掉河裡差點沒命,然後日常相處中,她又確實端方得怡,聰慧謹敏,苻郴也會在他重回尊位後,放她離開。

允也嫆覺得一定是她哭的太狠,以至於腦子嗡嗡的,竟覺得苻郴聲音好溫柔。

“可我,我是皇后為著貶低你,膈應你,令你無法得得力岳家相助的存在。允家雖只是四品官,在權貴林立的閆隆不算什麼,但要是皇后有意,允家也會成為令你頭疼的存在。你在前朝沒有得力岳家相助,困難重重時,不會心生怨懟麼?”允也嫆聲音很弱,底氣也不怎麼足。

苻郴的外家,本該是他的養母皇后娘娘的孃家,但他和皇后因著似乎很明晰但仔細推敲就有諸多細節站不住腳的原因鬧掰了好多年。

皇后娘娘現在重視二皇子,即使皇帝不將二皇子給她養,她也不害怕,不重新籠絡苻郴,是以外家苻郴是用不得了。

如此,他想重回太子位,日後登皇位,就只有靠岳家這條路。

但這條路,也被皇后以要給苻郴改改運勢,經得道高僧掐指一算,她這位允氏八姑娘命格和苻郴極為相配的緣由,掐斷了。

允家大伯,二十歲開始做官,因為沒有得力家境,他明明年紀輕輕就為兩榜進士頭幾名,也沒入成內閣,而是從偏遠地區的八品官一步一步做起,三十五歲做到外放五品下官,後來因為大兒子娶了帝師家的女兒,得入帝都,但官職也並未變化,四十歲,勉強升為五品上京官,此後又停滯幾年。直到,皇后要苻郴娶允家女兒,允大伯才連升兩階,成為四品上京官。

允家大伯不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官路亨通,是家裡行保誠守中之風,所以他不在朝中樹立林黨,也不加入派系之爭。

是以,可以確定說,苻郴能在朝中拉攏臣子的兩條路,都被皇后斬斷。

“不會!現今世道清明,大臣們無謀反之心,我這一輩只兩個皇子,皇位不是我就是我弟繼承。二弟年紀尚幼,父皇等不得他長大了。”

哈????

允也嫆沒聽懂苻郴的意思,苻朝近兩代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年有徵戰經歷,鍛鍊的好,都特別健康,苻郴的祖父更是長壽,活到八十歲才離世。

苻郴的親爹,當今皇帝陛下,現在五十有六了,也精神奕奕的,太醫每日診脈,連高熱咳疾都少有。

這樣的一個人,除非有人故意害他,或者發生意外,不然他絕對也能活到八十。

到時候,苻郴的弟弟,不說長大,孩子都一籮筐了。

而有皇后和皇后的孃家做靠山的二皇子,日後的妻子也必定出生高門,可以做他得力的岳家。

苻郴麼,可能也會有一籮筐孩子,但要是和她生的,允家做不了孩子的靠山。

到時候,苻郴和二皇子誰輸誰贏,真說不定。

允也嫆擦著眼淚,“你也太自信了吧!”

“那是父皇的事,我從前不明白,現在對他明白了些。也嫆……”苻郴也拿出巾帕給允也嫆擦眼淚,“我與皇后的矛盾,我從未想過拿無辜之人撒氣,我與你雖是在此情形下相識的,但你我之間並非不可調和。除夕之事,我會一直記著,我必不負你。”

除夕,允也嫆救苻郴之事,早已成了苻郴心頭的軟肋,那是在他受盡冷漠和自爭,自辯,自嘲,自省四載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暖。

往後只要允也嫆自己不犯不可饒恕之錯,他都會容下她。

而她一個弱女子能犯什麼不可饒恕之錯?苻郴想不到,所以他必會一直對她好。

苻郴這個人說話的聲音向來平和,輕易聽不出喜怒,這許是同他的老師從小教導他,為上位者切不可容人輕易覺出喜怒哀樂有關。

是以,他說誓言,也聽不出多誠懇,但允也嫆莫名其妙感受到了苻郴此刻的認真。

不管他以後能否做到今日所說之話,但現在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