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糟糕的身體裡流露出的熱望讓陳杪春越發地想拯救這些凌亂又孤立的生命,但天不隨人願。

這是陳杪春第一次目睹有過程的死亡,女人並不老,但受傷極重。

她從懸崖跌落,在石頭上掛了兩天,才被自己的孩子找到,正好遇到了他們,才一起合力把女人帶回家。

她現在躺在獸皮上,渾身血汙,眼神卻清明地可怕。

“我要走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妹妹。”

這就是她的最後一句話了。

女人的眼睛依舊睜著,一旁緊緊抓住她的手的少年緩緩地將她的眼睛合上,他沒有哭,像是知道該做什麼一般,自顧自地出門,帶回了一個瞎眼的老人。

少年叫小群,這也是陳杪春後來才知道的,很久以後,她都還能記得那天小群沉默的模樣。

女人依舊在陳杪春面前,保持著原有的姿勢,陳杪春已經注意到她家山坡的後面已經有了一個土坑,還有兩個土坑被刨開,但還沒有被填上。

不久之後,這裡就會只剩下一個沒有被填上的土坑。

如果在星元,如果能有那些高密醫療儀器,她也許就不用死,但是這樣的想法令人落寞。

看看原始人眼裡的世界,他們沒有前人的經驗和總結,他們赤手空拳,僅僅憑著自己的情緒,感知和想象去認識時間。

他們走不了太遠,卻又無所不至,他們不瞭解這個世界,世界便在他們心裡充滿了神力,他們抱著無上的神聖感,對世界充滿了崇高的信仰。

但這種自由和神聖全都建立在不真實之上。

這也讓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精神構建和靈魂活動。

和他們相比,陳杪春就要理性得多,真正可怕的不是信仰背棄了你,而是你沒有能力拯救你自己。

少年領回來的那個老人是個祭司,但她不為任何家族服務,她為死去的所有人服務,只需要死者死前的任意一件東西。

這裡的人都相信她是一個好的渡客。

儀式簡單得可憐,沒有祭品就用草木溪水代替,沒有典禮就用老人古老高昂的吟唱取代。

她的眼睛是瞎得厲害,早就看不到任何光了,但總有人相信她能夠看得到一切。

沒有潦草地結束是死者最後的體面,陳杪春是真心實意地為她傷感了一下的。

更何況,現在這個基本不能稱之為家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瘦條的少年。

“你們得去東邊的慄丘。”

似乎是為了解答陳杪春的不解,老人斷斷續續地說道:

“為這個天地繪製地圖的人,其中的一草一木都得由他命名。誰也不知道這裡在哪裡,但你們必須要去了,去了才能找到真相。”

興是見祭司見多識廣,華涯晶拽著哥哥,不由分說地向老人詢問起了華家的詛咒。

老人看不見他們的模樣,只能一寸一寸地用肌膚感知,男人的詛咒陰狠又灼烈,姑娘的疤痕恐怖又狂野。

“你們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