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憂心忡忡,沒幾日竟消瘦下去,臉上還有了些病色,已是隆冬時節,下了雪,她也懶得出去踩雪。

“小幽,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我給你開兩副藥吃,你再不聽話,我只能去請冥藥先生來了。”月冷河看她氣色大不如前,心裡擔心。

“這身體,竟如此容易病,該如何是好?”月九幽論傷,那是習以為常的事,但病痛,卻是極少的。果然,換了副皮囊以後,竟是容易病些了,這才是她說的不如以前那副好的意思,並不單單指毒。她可不是會關心自己身體的人,原來那副從未在意過。

“齊光,你替我看著她,按時幫她煮好藥,按著她的頭讓她飲下,知道嗎?否則你主上那裡,你交代不了。”月冷河再不理月九幽,便對齊光交代,“你原不知她的情況也好,會把她當普通人一樣伺候著。”

“嗯,我知道了。”齊光答著,他可不怕月九幽,他只怕他的主上。

月冷河又將灼瑤和無衣叫到院門邊對他們說:“無衣、灼瑤,她武功雖還在,但身體已是與往日不同了。如今還未像以前一樣受過什麼傷,我想,也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好得快了。所以,你們切記看緊她,再不可像以前那樣拼命,再有一次那樣的傷,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灼瑤茫然地看著月冷河。她不太理解用“沉歡”救活的人會哪裡有什麼不一樣,但她印象中月九幽確實只有懷珏兒和先曜王去世這兩次是病過的,其他再從未病過。

如今只是心裡有事便病了,可見確與以前大不同。

“總之,她現在只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人,再不是那個訓練了二十年的武功高強的死衛,可明白?”月冷河看灼瑤發愣,又解釋道。

灼瑤這才重重地點頭:“河公子放心,我一步也不會離開她。”

“他們定是在說我壞話,”月九幽朝齊光撇撇嘴,“讓他們拉著我,不要我打架。”

“我看是好的,我也得拉著你,主上也說了,不要讓您打架。”齊光也附議。

“他見我殺的人少啊,還說這樣的話,我不信。”月九幽一臉厭棄地看著月冷河開的方子,這樣藥煮好了一定非常難喝。

“主上說:若是打架你要攔著點,別殺得太多了不好收場……”齊光模仿著蕭璀低沉著聲音說道,連表情和肢體都學得很像,把月九幽逗得捧著肚子笑倒在榻上。

齊光不是一直跟著大人物長大的侍者,而是在沙漠裡、街市裡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並沒有太多所謂的主僕觀念,所以比無衣、月流這種一直在大人物身邊長大的侍者更為親近些。

“還交代了什麼?快說說,快說說!”月九幽抓住齊光不放手。

“還說,要知道酒是不是過了量,就看看您的眼睛,會側著頭眯著眼看人,那就是夠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衝街上殺人去了。”齊光又學月九幽側著頭眯著眼的樣子。月九幽又是一陣狂笑。

“還有呢?”月九幽坐直了身體。

“還有愛吃什麼,愛用什麼,愛穿什麼,用什麼藥,武器如何護養……好多好多呢!”齊光老老實實地講了一大串。

再望向月九幽時,她已淚水漣漣。

“他……講了這麼多,可你……為何都記得?”月九擦了一把腮邊的淚問。

“主上也怕我不記得,都一一寫了下來,讓我收好。”齊光從懷裡緊靠裡衣的位置拿出一本薄薄的札記。

月九幽接過來,看用的是上好的綢緞做的封皮,縫線也密,再看紙張也是用的最好的。她輕輕翻開,上面是蕭璀那周正瀟灑的字。顯然,他不是一天寫成的,因為墨色會不一樣,記的事也是東一下西一下,想必他寫這些的時候,也就是想念月九幽的時候吧。

月九幽將札記送回齊光的手中,人已躍出,“凌霜”分握在手,她在冷風中開始舞劍,瑟瑟風聲與劍嘯聲齊鳴,甚是悲涼。

她心情之所以這麼差,除了蕭璀,還因一人。她榻枕邊放著暉郡王送來的書信,他們已經查明劣質礦石背後之人。

排查起來相當容易,可能那人也報了隨時被查出來的決心,正在劣礦拼命開採,冶煉與制器廠就安排在礫山這處礦洞不遠的地方,既節省了很多路面上的時間,又很隱密。

工人們甚至工頭都沒有起疑心。以為是和開採其他礦一樣,為國家而做。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些當官為何要開採這麼劣質的礦石還製成器是為了什麼,但是以他們的身份,也是沒有必要知道的,只要工錢夠便好了。

這一批人涉及了整個礦業鏈條、更包括了軍械管理的人,一共三十二人。待徹查完成,曜王讓暉郡王與昤王先等一日。因為其中三十一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下“死令”,但有一人,他確實猶豫了。

兩人知道月九幽的囑託,這件事便全聽曜王的安排。

當然這人,也是暉郡王、昤王沒有想到的一個人—湯湛,月九幽侍女洵美的夫君。這媒,還是月九幽與先曜王給做的,當時的湯湛只不過是王城下一個小小的刑衛。後來被昤王要到政事府的工政院任副主事,礦石、製成器械的運送都由他經手。

這人不是殺不得,曜王顧及的是洵美。自他出生到後來繼位後,半煙、冥藥、般嫦和洵美,這幾個原來都跟著月九幽的人,都在拿命護著他。

曜王深知這兩夫妻的感情,更何況兩人還有了一雙子女。

當曜王親自站到洵美家院子裡時,洵美已經知道有事發生,她出自神偷世家,眼睛最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