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不敢進王城,他怕自己無法冷靜下來,於是就在王城西北的青爍鎮隱了起來。

白荼死那日,不僅僅交代了身後事,更重要的是告訴了他一個秘密,關於他的一個秘密。

他需要解惑,於是按照白荼給的資訊去了王城外的靈爍鎮找一位花匠,據說這位花匠花種得極好,燁都仕家甚至王宮裡都用過她培育的花。這位花匠不僅是白荼的摯友,而且還與冷焰有些淵源。當時,白荼沒有時間多說,只讓他去找這位花匠便一切都明瞭了。

他換了身普通人的衣服,易了容,背了個包袱佝僂著身體,混在人群中出王城。這回,他記得將耳下的胎記給蓋了起來。他知道在這燁都,自己不是月九幽的對手,自己不僅要藏還得好好地藏,不然輕易就能被她發現了。

出了城,他剛鬆一口氣。可是到靈爍鎮郊時,他就感覺身後有人跟。想必剛才在兩鎮相交的集市上吃了碗麵,露了餡,被月九幽的人給盯上了。他花了好大力氣,才甩掉了尾巴。

靈爍鎮算是燁都一個面積較大的鎮,未與王城直接相鄰,而是需要經過青爍鎮再到靈爍鎮。但這個鎮與落雲城相鄰,而且畢竟是屬於燁都的鎮,雖在邊際,卻也是繁華的。

冷焰記得他們家好似有些產業在這裡,小時候跟隨父親來過,那時的靈爍鎮可跟現在沒有辦法比。但是那時候的“燭龍”組織因是隨蕭越的,所以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盛極一時。

冷家,作為“燭龍”的二當家,產業也是不少,所以,冷焰那時候是位衣食無憂的富家少爺。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燭龍”並不是個生意幫派,而是個暗組織,光鮮的生意下都是乾的殺人越貨的買賣。大當家龍家只有二個女兒,三當家段家未娶妻,只有二當家冷家有二個兒子。冷家大兒子並無甚天資,但二兒子冷焰則不同,無論是學文也好還是練武也好,都非常出眾,所以三個當家的,對他十分嚴厲,把他當成未來接班人培養。

冷焰卻很貪玩,常常不顧父親與叔父們的阻攔,跑出去玩幾天,一開始會捱打,後來,大家也就慣了,只要功課做得好,武也練得好,便也不再管他。有一次,他到青爍鎮玩耍,這回還帶上了大當家小女兒龍蛟蛟,等兩人回到“燭龍”時,發現巨大的宅子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骨子裡的訓練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換了衣、易了容去打聽情況,才知道有仇家尋仇,殺了宅子裡的一百多口人,包括三位當家及其家眷。十二三歲的冷焰就這樣帶著龍蛟蛟開始了逃亡之路,他將在段浪那裡學到的隱衛之術全數用上,很快掩蓋了兩人的行蹤,消失在敵人的視線裡。顯然,他們也不是對方的目標,對方找了一陣子後便沒有再繼續找下去。

他也曾嘗試著想找到真相,但是那時的他還太小,溫飽都成了問題,哪裡有能力去尋找真相。

再後來,他做了殺手,一個出色的殺手。他殺人不全為了銀錢,更為了那種快感,這種快感讓他的心漸漸冷下來,冷得像冰。但你說忘記,又怎麼能忘記,他近二十年,都不太敢回燁國,不太敢踏上這片讓他傷心的土地,直到被月九幽給引了回來。

他猶豫過,未到燁國時,日日都在猶豫,但是一看到前方月九幽的倩影,便又忍不住跟隨。

待在巷道陰影中的冷焰看著並不熟悉的街道,回憶使他攥緊了手。若真如白荼所說,自己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了。他靜靜等著天黑,只有黑夜才是真正屬於他的。

天黑下來後,他才往靈爍鎮北郊而去。之前隨意找個人問了下便知道花匠所在地了,她在這個鎮上有著些名氣。

其實不用找,他到北郊外沒有多遠就看到了一片片的花田,種著燁國常有的些花。特別是有些花季在這夏季的,開得正豔。遠遠地,能看到有幾盞燈火在花田深處,相必,那花匠就住在那裡了。

於是,冷焰就往花田深處走去。快到宅子時,他發現了一片芍藥園,花色是他沒有見過的顏色,不是大紅也不是枚紅,是種奇怪的顏色,在黑夜中辯不清。於是他走得更近些,藉著月光細看,這才發現是紫色的。

冷焰深嘆一口氣,好不容易有一會兒沒有想起月九幽來,一看到這芍藥花,還是特別的紫色,就又立即想起了她來,真想帶她來這裡看看。他呆在那裡,手撫過花朵,只覺得這花特別香,比月九幽紫苑裡的還要香……

他還在想著月九幽,接著便倒在花田邊,失去了知覺。

冷焰一直在做夢,夢到月九幽冷酷的臉,媚笑的臉,乖張的臉,邪氣的臉,這些臉在他眼前轉來轉去,停也停不下來,使得他頭暈無比。

“中招了!”他心中一凜,殘留的一點意識讓他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疼痛使得他清醒了些,接著開始運氣調息,意識便清醒過來。

冷焰雙手握拳,以內力驅散餘毒,只覺得頭暈無比,就像喝了三斤酒一樣。

他未睜開眼,就聽到一陣“呵呵呵”的女人笑聲。

“功夫……還不錯嘛……”女人聲音他聽得多了,這樣恐怖的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粗啞奇怪,就像是有人掐住了這女人的脖子逼她說話一樣。

他睜開眼,才看到這女人的臉比她的聲音更可怕。她的右半邊臉都是模糊的,右眼、鼻子只是三個小小的洞,嘴唇已辨認不出了。左半邊臉卻是正常的,一看便知被燒傷了。若是將這傷的部分擋住,還是位美人。

冷焰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