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許則歡她們已經有六個裁縫了。最信任的人,莫過於娟子,故而娟子的工資比其他人都高,還有監督大家工作的權力。

不過,這裡手藝最好的,卻是老師傅馮秋鳳。許則歡她們幾個工作忙,經常不在那兒,都是娟子負責管理他們的。馮秋鳳也是馮文靜慕名招進來的,聽說她能力強,就是脾氣倔強。不過俗話說得好,一分脾氣一分活麼。

另外有兩個裁縫,都是馮秋鳳曾經的徒弟,小芬和小香子。算起來,馮秋鳳在這裡的熟人最多。大家無論是出於對於她手藝的敬重,還是出於對她年齡的尊重,都對她高看一眼。

可惜的是,時間久了,娟子卻對她最有意見。馮秋鳳因為四十五六歲了,是這裡年齡最大的人,經常來得比大家晚。常常是眾人都上班了,只有她過了半天,才姍姍來遲。

娟子好意提醒過她幾次:“秋鳳姐,這兩天看你總是晚到,是不是家裡有事啊?”

馮秋鳳第一回還解釋一下,說她就是不知不覺中,時間晚了。等到娟子問的次數多了,她就生氣了:“誰家沒個大事小情的?老闆又不在,你至於拿著雞毛當令箭嗎?”

娟子委屈:“馮姐,話不是這麼說啊。咱們每天生產是有任務的,要是總完不成,許姐她們心裡有數啊。肯定會問我原因,我總不能說,因為你老遲到和早退,所以耽誤進度了吧。”

馮秋鳳橫眉立目:“怎麼說話呢?我就晚到一會兒,至於上升到這樣的高度麼?再說,獎勵是計件的,我哪次也沒比你們慢多少啊。”

讓她一說,彷彿理都跑她那邊去了。

只是,娟子雖然反應沒她那麼快,也能抓住重點問題:“姐啊,你看你在這裡還有兩個徒弟呢。我要是縱容你一個人的行為,時間久了大家怎麼想,會不會都像你這樣?一旦工作散漫了,到時候就不是一個人被訓了。雖說馮姐和許姐、葉姐她們脾氣好吧,那也是咱們知道注意,沒有真正惹過她。”

“呵呵。我就這樣了,你能拿我怎麼著吧?大不了,你去打小報告,告我狀唄。”

把娟子氣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不過,不用她告狀,許則歡就無意中發現了這一情況。週末她們在家的時候,大家都來得齊刷刷的。但有兩回,她需要下鄉,就回家取東西。發現都九點多了,馮秋鳳還沒來。

她就問娟子:“怎麼個情況?”

娟子當著大家的面,不想說。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裁縫中的一員,不想被眾人排擠。不過馮文靜假裝冷下臉來:“你要不說實話,我就扣你的工資。”

娟子沒辦法,只好說了。許則歡很生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看娟子欲言又止,她怒道:“我為什麼給你多開工資,你不明白嗎?其中就包括管理這一項。如果你不想管的話,我可以收回。相信在座的各位,肯定有想多賺這份工資的!”

許則歡正訓著娟子,而娟子平時認真,從來沒捱過訓,這一下,都哭了。這時,馮秋鳳正慢吞吞地走進來。一看到許則歡在,本能地嚇了一跳。隨即又趕緊解釋:“我今天家裡有些事,所以來晚了……”

許則歡還是沉著臉:“那麼你具體說一下,是什麼事?之前我們不是強調過嗎,有事需要向馮文靜請假!馮文靜批准後,會告訴娟子一聲。你請假了嗎?”

馮秋鳳沒有看過許則歡這樣嚴厲的神情。她已經習慣了這三位老闆的和顏悅色。但想想也只是許則歡殺雞儆猴,她就壯起膽子,繼續解釋道:“我沒來得及打電話,尋思馬上就能過來,耽誤不了多大一會兒……”

許則歡:“要是你耽誤一會兒,她耽誤一會兒,咱們的活還怎麼幹?我們這裡是裁縫鋪,不是慈善店,更不是養老所。今天的事情,記在你的出勤表上,肯定是要扣工資的。娟子,以後發現一次記一次。如果你手下留情的話,讓我抽查到了,都算你工作失誤,扣你的工資!”

馮秋鳳從來沒被人這麼說過,當時就反應強烈:“怎麼了,跟我擺什麼老闆的譜?不就是工資比別人家多一些嗎?我有手藝,到哪兒還吃不了一口飯?大不了,老孃自己再重新開裁縫鋪!徒弟們,跟我走,不在這兒受氣了!”

她本以為振臂一呼,立刻就會有人響應。沒想到,平時老實的小香子嘟嚷著說:“師傅,可是許姐給的工資高啊,中午還管飯,還讓我們休息一會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馮秋鳳正瞪視著她:“怎麼了,這點小恩小惠,就把你收買了?”

她失望地轉過頭,望著小芬:“你呢,你怎麼想?是不是也忘了當初誰教給你們手藝,誰栽培的你們?現在翅膀都硬了,連師傅的話也不聽了?”

小芬是個直脾氣,當即快言快語:“師傅,你想哪去了。許姐就是跟你強調一下,你要是承認自己的錯誤,許姐興許就不罰你工資了。這事本來就是你不佔理麼,哪有總是遲到,還強調各種理由的?”

“這幫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馮秋鳳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兩個徒弟,竟然不聽自己的指揮:“這年頭,真是有奶就是娘!”她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當即就準備撂挑子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