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總是陷在同一種場景之中。

本來已經失魂落魄的許則歡,還是打起精神,準備黯然離開了。文因朝再打來電話,她已經不接了,直接將他拉入了黑名單。

渾渾噩噩走了一陣,就已經開始後悔了。怎麼能那樣說他呢,他正在開著車。萬一……她不敢想象。貪心的毛病又犯了,就算他移情別戀,那也是他的自由,不是嗎?

許則歡腦子裡混亂著,像是有不同的聲音,在互相爭吵。可是,她想安靜一會兒,都沒有那麼容易,十字路口的車流如織,只能在那裡等綠燈。沒想到,有人搖下車窗,對她大喊:“小肥魚!”

這種聲音,很像動車火車組合裡的某個男聲,尤其是唱那首《背叛情歌》時的第一句:“你問我,這世界最遠的地方在哪裡……”

黑鳥的聲音,和他一模一樣,都是那樣清朗而低沉。本來年輕,卻蘊含了憂鬱。

許則歡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到他,都是在自己狼狽的時刻。就像現在也是,外表看起來完整,實際內心早已破碎。

她不願意理他,轉身就走。甚至都不再管旅館的方向。

可是沒走多遠,這傢伙居然追了上來,也不知道把車丟在哪去了,還邊跑邊喊她:“哎!你站住!別跑!”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偷了他的錢包。

看行人紛紛側目,許則歡只好停下,對他怒目而視。

黑鳥:“我沒得罪你吧,怎麼不願意搭理我呢。”

許則歡繼續走。他追上來:“太長時間不運動了,累死我了。”

“你要幹嘛?”

“沒啥啊,本來也想聯絡你,還怕打擾到你。這不,看到你,能不過來打個招呼嗎。”

“你現在也打擾到我了!”

“是是是。我不好,請你吃飯賠罪行嗎?我本來也正要去吃飯,出門那幾天,一直沒吃好。總算回來了,得好好吃上一頓。”

許則歡明白了,他這是打算去飯店,才恰好在路口遇到她了。

黑鳥:“我剛才已經告訴朋友,自己有事了。把他們都先推掉了,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去吃飯吧?自己去那種大店,會很尷尬的。”

許則歡:“那是你的事。”

黑鳥:“你就當幫幫忙嘛。再說,我不跟你套套近乎,怎麼能簽下你的書呢?我知道你要是想出下一本書的話,別的出版社都會搶。我一個民營的地方,不佔什麼優勢啊。只能和你打打友情牌。”

許則歡:“沒有用。我只看真金白銀的。”

“你們文人不都是很清高的嗎?”黑鳥笑了:“不過我喜歡你這麼坦白。”

“我缺錢。”可能是心情不好,今晚的許則歡說話沒有了任何面具和掩飾。

“誰缺你都不會缺的。別人靠寫作可能養活不了自己,你不一樣,那本小說太暢銷了。”

“可是我的慾望,不,我的願望多。”許則歡老老實實承認。不過一談到作品,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採訪的事:“你告訴電視臺的人,我來這兒了?”

“恩,你別生氣。我本來是想借機會再和你見一面的。想讓電視臺找你和我,共同做一期節目。你當然是談作品了,我講一下出版書都需要注意的問題。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再你和談談籤書的事兒。”黑鳥也沒再瞞著她,把自己的打算都亮到了明處。

這倒驅散了些許則歡的戒備心理。她並不擔心別人對她有所圖,最擔心的是看不出來所求的是什麼。

黑鳥:“在火車上,我感覺你不太信任我。所以……我覺得如果電臺出面,你可能會覺得這件事的可信程度高一些。”

好吧。他還挺了解她的心理的。黑鳥:“所以我要請你吃飯啊。你是我的大客戶呢。你想想,假如這事成功的話,我的出版公司盈利了,我爸也得對我高看一眼。他本來對我沒抱多大希望的。”

因為小桑的事,許則歡都覺得黑鳥這個人兒女情長,有時非常感性。也不怪他父親誤解他。

不過此刻,許則歡剛剛注意到,黑鳥換了身職業裝,連頭髮都精心修剪過,顯得成熟了不少。和火車上隨意的形象判若兩人。

她:“我不太想吃東西。”

“知道,你總是一副沒什麼令人的樣子。不過那家飛雨飯店有東北菜,沒準你會喜歡呢。它家的魯菜也很正宗的。這不,我一回來就想吃它家的東西了。”

黑鳥說得興高采烈,許則歡卻鬱悶:“能不能換一家?”

“為什麼?這不是以你小說裡女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的嗎?難道……”

“別胡說。我就是不餓,也不想吃飯。你要是想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