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什麼模樣這我倒是沒看清,就算是看清了也是陌生的面孔,我是說那種感覺特別熟悉,像是曾經就已相識許久分別多年再次重逢的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其實他說的那個身影他見到了,就在剛剛從高鐵上下來的時候,人海茫茫之中她就從她的眼前經過,目光看都沒有向他這邊瞧上一眼。

他跟著她,一路走到站口,她不曾回頭看他一眼。他與她拉開很大距離走到她的前面,他頻繁地回首見她,那一刻是戳在心底的痛,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和當年的她真是判若雲泥,他躲了她十年,這十年間一直忍著不與她聯絡,因為他答應過那個人。

這十年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能讓曾經那個滿是歡聲笑語的小姑娘變成了這般模樣,熟悉而陌生。

“別想了,你要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到後天的同學聚會你興許就知道了。”他聽完擺了擺手,語氣淡漠平和,誰又能聽出來他滿是無奈的口吻。

從車站出來的時候外面烈陽高照,刺進他們的視線有些晃眼,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陽光還是那麼強烈。

“姑姑!”

一道來自於稚嫩孩童的空靈聲音闖入了她的耳畔。

一到家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直接跑到門口抱住了路初晴的腿,才六歲的小孩兒個子就到她的腰際了。

她聞聲垂眸看到這個眉宇之間與她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孩兒,忍不住輕笑,俯下身子把小孩兒一把抱在懷裡,水汪汪的眼睛總想讓人垂憐,用空餘的手輕輕捏了捏小孩兒的臉。

“來來來,讓姑姑看看我們家小書書有沒有變帥,有沒有想姑姑啊?”

“想。”

小孩兒重重地點了一下腦袋,軟糯的聲音讓人心頭一酥。

“他呀,自從知道你今天要回來之後就一夜沒有閤眼兒,一直在鬧騰,躺在床上也不叫人省心,嘴裡總嘟囔著你還有幾個小時就回來了,害得你哥是徹夜未眠啊!”

說著一位尋常打扮的女人端著兩盤餃子從廚房走出來之後直接放在了餐桌上,說話時嘴角常掛著笑:“得了,別在那兒站著了過來吃餃子吧,知道你喜歡吃白菜肉的,特意給你包的。”

路初晴聞聲抬眸瞧了一眼來人,目光被引到了桌子上的兩盤餃子,眼神裡帶著光地拉著小書的手走了過去:

“你們怎麼知道我現在特別想吃餃子啊,謝謝嫂子。”

“行了,跟我客氣什麼?快坐下吃吧,廚房還有餃子沒煮呢,我先去煮好之後出來再跟你好好聊聊。”

王樾鶯見狀趕忙兒走上前把她放在了椅子上,言道:“你還是歇會兒吧,坐在這兒跟晴晴說說話,我去就行了。”

“說的沒錯,書涵你就別忙活了,坐這兒先吃吧,讓你媽去就行。”路義彬附和道。

時過境遷,十二年以前這個是她嫂子的人還是她同窗同學,一晃眼這個名為趙書涵的姑娘都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其實她當年問過她怎麼會跟自己哥哥在一起,她的回答挺讓人意外。

“趙書涵,你那時候怎麼會突然轉走,現在為什麼又跟我哥哥在一起了,我是真的搞不懂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幾年前公園的河邊,兩個女子並肩坐在河邊老槐樹下的長椅上,耳畔蟬鳴叫囂,在另一個女子的臉上彷彿看到了解脫,是對過去那段轟轟烈烈的年華的一種淡然。

“沒有別的想法,就是倦了,累了,不想再繼續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日子了。”說著她垂下了眸子,腳底隨意摩挲著地上的青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也許,這就是生活吧。”

她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抿抿雙唇,接著空氣中又是一片靜謐。

因是深夜,周圍安謐的只有偶爾的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額間冒出大小不等的汗珠,夏風襲過,給這悶熱潮溼的空氣中帶來一絲微涼。

趙書涵低眸思緒許久,遲遲開口:“說來奇怪,我認識你哥的時候好像就是以一件酒後亂性為由的一夜情事件。”

說完還不忘沉聲嘲笑一下自己的那時的無知,明知自己不勝酒力還要去喝得酩酊大醉,還害自己失了身,那種嘲諷也只是轉瞬即逝,黑亮眸子仰首望著這皎皎潔月,感嘆這生活無常。

她被她的第二句話吸引了目光,瞧她神情淡然自若的模樣彷彿她剛說的是與她毫無關係的事情,她倒是聽的認真。

“不過幸運的是,一夜情的物件是你的哥哥,也算是轉悲為喜了吧。我以為他會像其他人在酒醒之後會把這當做一件很平常的酒後亂性不了了之,他醒來以後跟我說要回去冷靜冷靜,我那時候以為他跟其他人一樣說是冷靜,其實就想給他自己找個推脫的理由然後徹底消失。”

“然後那天之後不到一個星期,他真的過來找我了,還拿了個用柳條編的戒指,衝著我很認真的對我說我會對你負責,雖然現在沒有那麼多錢買好看的戒指,但我娶你那天我一定給你買個鑽戒。說實話,我當時聽完這句話的時候真的挺感動的。其實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很難再遇到這麼有責任心的人了,我挺滿足的。”

她就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趙書涵的傾訴,看著她的側顏,一時感慨萬千,青春時期的初嘗禁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這個還沒有那麼開放的年代如果一個女孩兒守護的最後一道防線破壞了,就沒有那麼容易嫁出去了。

“我有時候覺得我還挺幸運的,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至少遇到了你們一家,真的,特別開心。”

趙書涵側過頭,極其認真地注視著她的雙眸,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