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 暮紫院

快到中秋,院內外一片金桂飄香,明嫿特地命人在廊下置了處躺椅,斜斜地倚在上頭,今日的她身著一襲百蝶穿花絹珠織金挑線裙,腰間鬆鬆垮垮的繫著一條白金鑲玉流蘇宮絛,髮間釵如天青而點碧,餌似流銀而嵌珠。三千青絲垂散,雖粉黛未施,卻有一種嫵媚慵懶之感。

鼻尖充斥著桂花香氣,明嫿笑望著院中小丫頭們嬉笑著玩鬧,不由得生出些歲月靜好之感。

明家近來果真是太平。

明翰這些日子不知是怎麼了,傷好過後一直宿在雲姨娘院中,便是寧琴去請也是五回推了三回,搞得寧琴是又氣又急。連帶著明姝這些天也呆在屋裡不出來。

至於老夫人,外頭惦記著女兒女婿,府中又擔心兒子的身體,一連病了好些日子,連平常初一十五的請安都給免了,可想而知,老太太這回病得不輕。

明嫿如是想著,捏起身旁的葡萄,頓時滿口酸甜馨香。

忽地青楸自院外跑來,神色有些幸災樂禍,見明嫿在廊下,連忙湊上前,笑道:“姑娘,奴婢方才聽外頭的婆子嚼舌頭根子,您猜發生了什麼?”

明嫿瞥了一眼青楸,見她眸中全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往她嘴裡塞了顆葡萄,無奈道:“定是二房又出了什麼事,不然你能高興成這樣?”

“嘿嘿,姑娘聰慧,奴婢方才聽說,二老爺這些日子一直宿在雲姨娘院中,昨日雲姨娘請了郎中,一把脈,竟是有喜了!這下二夫人只怕是要氣死了!”

青楸說著,不由得面上的興奮之意愈發明顯,惹得院中小丫頭頻頻傳來探究的目光。

明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笑道:“二夫人難受,你就如此高興?”

“那可不!誰叫她們總是對我們大房使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如今自己吃了虧,奴婢自是痛快!”

“姑娘,您說,若是雲姨娘這回生了個哥兒,豈不是要跟二夫人平起平坐?”

明嫿沉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的心中有些驚訝。

前世雲姨娘是沒有這個孩子的,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明翰根本沒打算讓她生下孩子。

明翰此人精明之極,無論何時都要算計自己的利益,那些對自己沒用的人,他根本不會多花一點心思。就好比這世上的人都看重的子嗣,他也絲毫不在乎,子女對他,不過是踏腳石。

子女一多難免花銷就多,明翰要付出的精力便更多,他一早選中了明姝,明姝也很令他滿意。所以對明榮和明妍,明翰便是一味地放縱。可以說是不聞不問。

可現在,雲姨娘有喜,明翰怕是對他那個掌上明珠失望了吧!

可依著她對明姝的瞭解,這個姐姐怕是不會放棄,剛嚐到一點明翰所給的甜頭,若是就這麼被明翰拋在腦後,怕是會發瘋。

可她若是不肯放棄...

明嫿想了片刻,忽地望向一旁小憩的雲喜,低聲吩咐道:“這些日子,多派些人盯著昭和院,我總覺得我那個好姐姐不會這麼安分。”

雲喜會意,朝著明嫿點點頭,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仔細著。”

一連幾日,雲喜都會來報,可昭和院一派寧靜,像是一潭死水。

青楸不禁疑惑道:“這二夫人竟如此沉得住氣,若在以前,早就鬧開了。”

明嫿侍弄著案前的花草,漫不經心的道:“她是能沉得住氣最好,咱們也能過上幾日安閒日子...”

“我看吶,你才是整個明家最能沉得住氣的主兒!”

一道女聲自身後傳來,明嫿循聲望去。見燕綰走近,連忙起身攙過,笑道:“母親來了。”

明嫿細細打量著母親,她今日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平日裡母親總是喜歡穿些素色衣裳,便是一些不能怠慢的場面也只稍稍帶些顏色。

可是今日,她卻是一襲深紅色絹紗金絲繡花長裙,外罩雲雁細錦衣。頭戴嵌紅寶石累絲金釵,雲鬢寶髻,一派端莊華貴。

明嫿瞧著燕綰,輕聲笑道:“今日到底是什麼日子,母親竟打扮得如此好看。瞧著更像個誥命夫人呢!”

燕綰斜斜瞥了明嫿一眼,笑斥道:“就你貧嘴,前些日子母親同你說了什麼你竟渾忘了?”

明嫿有些尷尬地垂下眸子,這些日子忙著小臨春的事情,竟是不記得今日到底有何特殊之處。

燕綰無奈地搖頭,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道:“今日你正元表哥回京,你舅舅也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信中總說惦念。我瞧著這些日子清閒,便想今日回燕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