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證物證俱在,還不招認?”李正瞪著頭腦畏縮的沈清秋,理直氣壯地恐嚇起來,“宮裡最不待見你這種撒謊成性的人,你再不如實招來,這兒可容不下你了!”

“我......”

沈清秋猶豫著抬起頭來,剛想辯白,馬上又被盛氣凌人的李正嚇得縮回了腦袋。

堂內氣氛很膠著,一邊是鐵證如山,一邊是抵死不認,孫掌案擠吧擠吧眼睛,表現得很不耐煩。

底下人隱約猜到後果,竊竊私語。

杜蓄察言觀色,瞅準時機,又往前挪了一步,滿臉歉疚道:“都怪我胡亂指認,興許是我弄錯了,真兇另有他人也說不準!”

“怎麼會?”負責搜查的黃門一聽這話,馬上就急得跳出來了,“寶玉明明從他枕下搜出,那麼多人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我和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為何要冤枉他?”

“嗯——”

孫掌案鼻息一喘,焦躁的挺起腰來,目光逼視杜蓄,吧嗒了下嘴,思忖如何處置才妥當。

沈清秋委屈的要死,明明自己沒偷,可奇怪的是自己百口莫辯,彷彿小偷是他已板上釘釘了。

守禮有先見之明,目光急切地看了看堂內,孫掌案和李正都神色嚴峻,沒有縱容之意,估計已認定沈清秋是兇手了,周平倒是面帶關切,可人證物證俱在,他也不好開口求情,而其他人要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麼害怕牽連自身、惴惴不安。

守禮和沈清秋共居一室,雖相處時日無多,但一個人的品性最容易透過日常瑣碎看出,守禮絕不信他是雞鳴狗盜之徒,於是略一思索,提心吊膽地走出佇列,叉手向孫掌案行了一禮,跪下,懇切道:“掌案,沈清秋他沒......沒偷,小人信他!”

“啈,他沒偷,難道是我偷的不成?”搜查的黃門轉身面向守禮,嘴裡沒好氣道。

周平想了一圈,張口道:“依我看,多半是這中間有誤會,這寶玉於他而言,太過貴重,他便偷了,又不敢戴、又不能賣,沒必要冒這個險啊!”見孫掌案心動了,周平繼續道:“何況,他們背井離鄉,進宮成了黃門,從今往後便無根無蒂了,這宮裡就是他們的家,一旦行竊事發,按宮規要逐出宮去,他若離了宮,還能去哪?沈清秋固然無法自證清白,也請掌案從輕處置,不要斷他生路,五十板子實在太多了,非死即殘啊!”

委屈、憤怒、悲傷、緊張一股腦襲佔沈清秋的心。他怨怪杜蓄,苦於笨嘴笨舌,只能掩淚悲咽,抽泣不止。

殿內諸人見形勢逐漸明朗,便開始嘰嘰喳喳,有的說沈清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偷東西偷宮裡來了,有的說杜蓄會咬人的狗平時不叫,有的說守禮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守禮一字一語聽在心裡,面上卻不動於色,只滿眼懇切望向孫掌案,希望他高抬貴手。

孫掌案猶豫了一下,旋即舒了口氣,一錘定音:“罷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不想趕盡殺絕,既如此,就賞你二十板子,讓你記個教訓,其他人也睜大眼睛看著,不許再犯!”

守禮清楚,這已是法外開恩了,連忙垂下腦袋,扯了扯沈清秋衣袖,暗示他識時務為俊傑。

沈清秋目光板滯,遲鈍了好一會,才漸漸反應過來,於是嗚咽一聲,俯首拜謝。

這時,殿內異常寂靜,落針可聞。守禮老實跪著,很快聽見殿內有人走動的聲響,然後不消片刻,便見倆黃門一前一後抬了春凳進來,正正擺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見狀,心裡咯噔一下,慢慢朝守禮靠攏,守禮一把握住他的手,頓覺冷汗涔涔。

李正一聲令下,倆黃門馬上動手,強制分開沈清秋和守禮,單獨挾了沈清秋拖走,將他按倒在春凳,然後綁縛住手腳,又將沈清秋衫褲扒了,不留一絲情面。

當著大庭廣眾,沈清秋羞愧難當,眼淚漣漣而下。

倆黃門可不心疼,取了板子,互相通個眼色,然後板子左右交叉著有節奏落下來。

“嗷——”

“嗷——”

沈清秋疼得叫出聲來,守禮在旁邊偷偷瞄一眼,只見他白嫩嫩的屁股瞬間紅了大片。

“嗷——”

“嗷——”

棒子連續落下,沈清秋只覺渾身力氣抽空了,疼得都四肢麻木了,眼淚奪眶而出。

倆行棒的黃門雖生得膀大腰圓,可粗中有細,不是板板六十四的蠢貨,一見沈清秋支撐不住了,趕緊向堂上眼色問詢。孫掌案閉目養神,沒有表態,周平心下可憐,便使了個眼色,暗示可以手下留情。倆黃門心領神會,慢慢松下勁兒,板子打得虛張聲勢。

“一個個別縮頭縮腦了,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今兒算是殺雞儆猴,以後,不管你們落到哪去,規矩大體不會改,偷竊,向來為人不齒,挨板子都是輕的!”

孫掌案估摸著板子打完了,便睜開雙眸,厲聲警告大家,然後緩緩下來到春凳邊,彎下腰,親手把沈清秋的衫褲提上去,安撫道:“我相信你的本質不壞,經此一遭,望你知錯就改。”說著又瞥了一眼大家,“今夜過了,不準有人再提此事,否則.......”

大家惶悚不安,馬上跟應聲蟲一樣,道:“喏!”

這時,殿中燭火一晃,司閽黃門急惶惶跑進來,作揖行禮、通傳道:“府庫吳掌事到!”

守禮耳朵一動,急忙向門口看去,只見吳道平火急火燎走了進來,面帶幾分焦灼之色。

“區區小事,何勞掌案大動干戈?”吳道平一邊說、一邊走到孫掌案身邊站定了,“都是底下人不懂事,傳言過話,為了塊寶玉告到你這裡,沒得鬧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