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谷主雖見多識廣,卻也是頭回聽聞兩女相愛這等事,見她當眾說出,顯然打算今日要拼個魚死網破,冷笑一聲,說道:“好,好,好。既然你們哀怨已久,不妨都說出來,一會兒死時也好不留遺憾。”

“醜婦!我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你自己面目醜陋,自然嫉妒旁人美豔,千方百計的折磨我們。再者,就衝你這般殘暴嗜殺的天性,就該死一千次一萬遍了,院中的那八百多株牡丹花便是力證。”一旁的白雁菲這時搭話道,“當年,你為了自己見不得人的目的,向谷外發出‘入穀神券’,以秘籍美女引誘武林人士入谷。八年前,第一個持券之人入谷,那人是個武痴,入谷後便直奔武庫修煉各門派絕學,最終落得走火入魔暴死的下場,倒也罷了,算他咎由自取。”

陳若明聽她們數次提到武庫,看來裡面定然藏有不少武功秘籍,也因此她們才能修習各派絕學,看來江湖傳言不假。

只聽她續道:“五年前,又來了第二個持券人,你也是這般卑躬屈膝的款待,還將那時的五仙子與十餘名侍女,悉數贈予,供他淫樂。哪知那人是個混世魔王,毫不知憐香惜玉,對那些姐妹輕則打罵重則虐殺,毫無人性可言。最終那些女子全部慘遭他的毒手,無一倖免。你卻一直縱容他在谷中胡作非為,弄得人人惶惶不可終日,宛如人間煉獄。若不是後來他自行出谷離開,這仙俠谷怕是至今也無寧日。”

蘭蕙兒不知何時業已歸隊,她伸手拔出所攜的‘淬藍金鳳’寶劍,劍尖直指谷主喝道:“不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你這妖婦,那些女子無辜枉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而今你又故技重施,逼誘我們用美色為你賣命。若繼續依著你,我們的下場也絕不會好過她們。直言告訴你,我們可不是青樓中的蕩婦,任你隨意擺弄!今日你的報應來了,我們就先殺了你,再殺這淫賊不遲。”她用嘴努了下仍倒在地上的陳若明,嚇得他一個機靈趕忙爬了起來。

正在此時,屋外突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黃豆般大小的雨點隨即傾瀉而下,門窗被雨點砸得嘩嘩巨響,一陣陰風吹過,大殿內燈火竟然被吹滅了大半。谷中氣候向來溫暖平和,那些侍女大多未經風雨,驚恐不安,蜷縮得更緊。

那谷主突然仰首縱聲長嘯,這一嘯初時尖銳,漸漸越來越響,突然嗚啾啾又是一陣急響,與外面的驚雷交相呼應,顯現出她渾厚無比的內力,當真非同小可。眾人被她嘯得震耳欲聾,那嘯聲聽來似受傷野獸哀嚎,又似催命厲鬼尖叫,在雨夜裡蕭殺一切,咆哮不止。

梓幽芸聽得心煩意亂,煩悶難受,忙撤下布條堵住耳朵。她大喊著想要告知旁人,卻發現連自己的聲音也無法聽到,好在眾人見到她的舉動,紛紛效仿也堵住了耳朵。

眾人雖堵上耳朵,仍被這嘯聲震得惶恐驚懼,心裡說不出的膽戰心驚。她的嘯聲越來越高亢,持續良久卻絲毫沒有衰弱之象。

眾仙子剛剛還義憤填膺的指責謾罵,而今聽到這嘯聲無不嚇得花容失色,均暗道這谷主如此功力,自己五人一起拼命恐怕也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其中,更有膽小者甚至已開始後悔參與反叛,心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聽她吩咐,讓嫁誰就嫁誰,至少一時還可保得性命,可是以谷主的心狠手辣,現下即便再跪地求饒也是徒勞,看來只得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那嘯聲足足撐了半炷香的時長方才停歇下來,谷主看到眾美花容慘白,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些。她見眾女陸續取出耳朵裡的布條後,冷笑著說道:“現下你們這群小賤人們可懂了麼?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天下,就連這世外的仙俠谷也無例外。我實力強拳頭硬,你們就得任我擺佈,就算是仙女也得給我當蕩婦!反之,我要是實力不濟,就算是蕩婦也會騎到我頭上來。”

洪落希見眾女默不作聲,神色間似有所動搖,趕忙上前一步,喝道:“論單個功力,我們自然無法與你相較,但我們五人一心,其力斷金!廢話少說,上前受死吧。”

那谷主道:“就憑你們幾個想要殺我?痴人說夢!你們都是我養大的,你們的兵器是我賞贈的,你們的武功是我傳授的,就連你們的性情也是我馴化的,你們拿什麼與我相鬥?!”搖曳的燈影下,她那張醜陋不堪的臉顯得分外猙獰恐怖。

陳若明觀鬥已久,心下矛盾道:“按理說這谷主殺人如麻,壞事做盡,理應受誅。可她若一死,我武功低微,定然就是下一個被殺之人。我可不願成為旁人伸張正義的陪葬品。”他轉念又想:“可是谷主若是勝了,這些嬌滴滴的小美人兒怕也是難逃一死,這可真是令人左右為難。”

梓幽芸深知今日成敗在此一舉,此事眾人雖謀劃已久,但事到臨頭還是孰無把握,而今也只得放手一搏了,她神色凝重,輕聲喝道“姐妹們,大夥請我號令,擺‘暌離五行陣’!”

谷主本已勝券在握,絲毫不把眾女放在眼中,她已試出對方几人功力,且洪、白二人均已輕傷,她們突然發難,或許還能令自己一時手忙腳亂,可這般正面對敵,卻絲毫佔不到便宜。待她見到五美所列的陣法,心下卻不由得微微一驚。

就威力而言天下前十的名陣中,崑崙派的暌離五行陣只名列第六,還遠算不上最為精妙厲害的。此陣的特點在於各個方位上的人功力相若,環伺進攻,但因每人的招式功法不同,常令攻入陣中之人頭昏腦脹,不知該施展何種功夫迎敵,慌亂中易被對手抓住破綻。

更要命的是,“暌離”二字原指分離、離別,創立此陣的崑崙派高手當初身負血海深仇,設立的陣法霸道兇猛。此陣一旦發動,萬劫叢生,便非要致敵人身首異處不可,不死不休,“暌離”二字也是由此而來,取的卻是讓人身首分離之意。

想來五仙子選擇偷練此陣,既是因五人功力相若,又是看中此陣致人死命、開弓沒有回頭箭的特性。

唸到此處,那谷主呸了一口濃痰,狠狠道:“好陣法,好惡毒的主意!老身這就領教!”說罷,她猛然飛奔而來,五女心中忐忑,急忙嚴陣以待。

不料,這谷主卻並非真的闖陣,而是奔向剛剛所坐之處,從案下摸出一把寶劍,正是那柄清風劍。陳若明自入谷以來就再未見到這柄劍,現下方知此劍的下落。

原來這谷主工於心計,見五女有備而來,若孤身空手入陣太過託大,因而假意闖陣,先引她們注意,自己卻趁機取劍。這清風劍藏在她案几之下,本是準備與陳若明攀談間取出的,沒想到反而為她此刻救急所用。

梓幽芸主導整個行動,也是暌離五行陣的主位,她眼見谷主手中竟憑空多出柄利器,暗怪自己臨敵經驗不足,傻呆呆的站在原地遠不如主動出擊。她一聲令下,五女發動陣法,瞬間將谷主連人帶案几圍在中央。

谷主又是冷笑,口中連喊帶罵,手腳並用將几上的碗筷金器不斷擲向五女。五仙子個個天生麗質,形勢雖然危難,卻依舊潔身高雅,生怕剩菜湯汁濺到自己身上,只得躲閃,包圍圈瞬間便擴大了不少。陳若明瞧在眼中,心下好笑,谷主這般高手動起手來倒沒什麼架子,好似街上潑婦一般。

所幸碗筷很快擲盡,包圍圈又再縮小,五行陣雖然狼狽,卻絲毫未亂。黃雅婷當先發難,她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持劍,一招秋風掃落葉攻向谷主下盤。谷主長劍出鞘,反手豎劍,要擋下她這一劍。黃雅婷未等招數使老,轉手斜劈,又是一招一葉知秋。谷主長劍上撩,還了一招白鶴亮翅,兩劍相交,“當”的一聲,竟濺起火花。

四女見狀,或劈或刺,紛紛出劍相攻,她們平生首次臨戰高手,竟然就是生死之戰,當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谷主不慌不忙,也使了一招秋風掃落葉,只是她這招卻是掃向五女上盤,劍速更快,只一招便格開了六種兵刃。洪落希略靠前了些,竟被她劍尖劃破胸前的紅衫,好在未傷及皮肉。

五女再次出劍,雙方纏鬥一處。鬥不多時,谷主已明其理,此陣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理,五女分站五個方位,各佔一行。五行相生相剋,一方有難,四方相顧,相持間難以破陣,但若快速轉換身形,當可趁亂誘出破綻。

想通此節,那谷主施展出移形換位的絕頂輕功,開始滴溜溜在陣中打轉,她身形極快,越奔越快。眾女沒料到平日裡躬腰駝背的老太婆,輕身功夫竟然精湛至斯,只覺得眼花繚亂,好似每人面前都有一個谷主一般,到後來更是頭暈目眩,幾欲作吐。

眼見己方落了下風,梓幽芸卻早料到此情勢,所幸早有準備,軟劍向身後一擺,嬌喝道:“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