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秋風舒爽宜人,東宮前殿有一片不大不小剛剛好的空地,殿兩側植有兩棵垂柳,夏日乘涼最佳,到了秋日則葉片枯黃,光禿的殘柳隨風飄蕩,秋風好似連它身上最後幾片薄葉都要剝奪掉。

白隱漫不經心地踱到前殿的這片空地上,隨意瞥了瞥緊閉的殿門,自顧自滿意地“嗯”了一聲,轉首吩咐汐照說:“今日秋高氣爽,此處風景宜人,今天的晚飯就搬到這裡來吃吧。你讓人多做些好吃的……哦,我要吃醬豬蹄、桂花糕、葵花斬肉還有獅子頭。醬豬蹄務必做得辣些,好去去身上的濁氣。”

白隱故意衝著殿門口提高音量,朝汐照遞了個眼色,汐照立刻會意,裝腔作勢應了一聲:“是。那……還叫郡主共同用膳嗎?”

“不叫了,我自己吃。”白隱故意將字句咬的很重,怡然自得地說。

白隱在柳樹下放置好了桌椅,豐盛的晚飯很快做好端了過來,擺了滿滿一桌子,醬豬蹄和獅子頭飄香四溢,聞著如此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就算剛剛吃飽的肚子也會想再來一頓。

“香啊——”白隱抄起筷子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讚歎道,“如果再來一壺酒就完美了。”

“奴婢去取。”汐照應道,不多時便將酒取了來。酒香和飯香匯到一處,更能勾起人無盡的食慾。

白隱為自己斟了杯酒,和著菜大搖大擺吃了起來。三杯酒下肚,某人還在堅持。

“夫人,殿下怎麼還不出來啊?”汐照俯身趴在白隱耳邊,小聲問。

“不知道。”白隱心想這人的意志力還挺強,一天不吃不喝還能忍,“他不出來我便自己吃光,不給他留。”

至第五杯酒下肚,才終於有了成效。緊閉的殿門從裡面緩緩裂開一條縫,一顆腦袋從裡面探出,侷促地打量著白隱和桌上的美味佳餚。白隱的餘光把他盯得死死的,但眼睛始終沒有轉過去,旁若無人地繼續享用著美食。這樣又過了一小會兒,奕青終於忍受不住,腦袋縮了回去,現出懨懨的身影。

直到他猶猶豫豫地從屋裡出來,白隱才正臉轉身看他,彷彿才注意到這裡有個人。

奕青慢悠悠地晃到白隱跟前,看了看桌上的飯,又看了看汐照,汐照立刻會意,跑著去給他拿筷子。

白隱見他出來不驚訝也不歡迎,彷彿他們剛剛才見過,大方道:“哦,你來了。”

“嗯。”他話音囔囔的,好像有點不舒服。

他欲強掩尷尬地坐下,然而四下尋了半天也沒尋到第二張椅子,侷促地站了一會兒,頗有些可憐地說道:“夫人,我也想吃飯。”

“我以為你不出來吃呢,因而沒給你備位子。”白隱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吃自己的。

“……”

汐照拿筷子已經去了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是在廚房偷吃嗎?奕青在心裡默默嘟囔,自己都快餓的不行了。

他像個可憐兮兮的小貓,滿面愁容地尷尬站著,眼巴巴盯著桌子上的飯,卻無從開口。平日束得一絲不苟的發冠不知何時被摘了下來,此刻他的一頭烏髮只用一根青色絲帶綰在腦後,其餘的隨意搭在肩上,配上一身淺綠色的廣袖長衫,原本該是風度翩翩的公子,然而此時卻像個溫柔易推倒的受害者。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老實,乖巧到彷彿能任人宰割。

側目掃了他兩眼,白隱被他現在的模樣逗得暗笑,終於也鬆了口,自己起身將椅子讓給他:“殿下坐這兒吧。”

“哦……哦。”他好像還沒睡醒,兀自坐了下來。

不等白隱指示,他一坐下便拿起白隱的筷子開始大快朵頤。不過他也曉得尷尬,吃兩口便扭頭看白隱兩眼,好像吃飯要經過她的允許似的。

“殿下請快吃吧!”白隱終於憋不住,嘿嘿笑了出來,邊笑邊用自己的杯子為他斟酒,“一整日未進一口餐還能忍到酒過五巡才出來,也只能是你了。”

奕青抿嘴笑笑,似在自嘲,嘴裡卻沒有停下嚼東西的動作。

這時汐照搬來了椅子,白隱便坐在他跟前看著他吃。

“夫人不再吃些嗎?”奕青喝了酒,臉頰微醺,呆呆地問道。

白隱默默擺首,笑而不語。她一手托腮,一手忍不住捻起奕青的一縷髮絲,邊玩弄邊笑言:“我從認識殿下那日起,便沒有一日不因殿下的容貌而驚歎。”

她眸中流光溢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看向奕青的眼神深情而柔和,似乎能拉出萬條情絲。

奕青吃罷,飲下一杯酒,回眼凝視著白隱,溫聲道:“我對夫人亦如此。”

此時此刻四下無人,汐照也侍奉在遠處,白隱堪堪起身,踮起腳向前一步坐到了他懷裡,雙手勾住他的脖頸,額頭相抵,奕青淺淺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