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無止境的沉淪。那是一片無名的海,海水是黑色的,水天相接,天空也是黑色的,海面大霧迷濛,伸手不見五指。這像是某個虛空之境,在這裡時間彷彿靜止,白隱漂浮在海面上,感受不到海水的流動,水面毫無波瀾,如同一面被人遺忘多年的鏡子。

“撲通!”

黑水突然產生強大的吸力,將白隱毫無徵兆地豎直吸了進去!

黑色的水非常粘稠,如同沼澤裡的爛泥,瘋狂地吸附在她身上,白隱拼命掙扎卻越陷越深,粘稠的液體在她掉進去那一刻突然有了生命,極盡所能地糾纏著她。那些液體纏繞著她的脖子、手腕、腳踝,圍住她的腰肢,下定決心將她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驟然驚醒,白隱猛地坐起來,雙手捂住脖子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佈滿密密麻麻的汗珠,她臉色發白,口乾舌燥,眸色驚恐,整個人彷彿真的剛從一潭死水中撈出來一樣。

“阿照,點燈!”白隱高聲呼喊道。

她坐起來時房間裡仍是夢中的一片黑暗。她明明記得睡前在床頭留了一盞長明燈,但是此刻床頭卻什麼也沒有。

汐照沒有回應。

這時候白隱突然害怕起了黑暗,她迫切地想把燈點上,於是她只好自己下床。她原本在靠牆的一側睡,下去需要繞過奕青。就在她下意識要跨過奕青時,卻發覺身旁空無一人!

他昨夜明明回來了,他是抱著我入睡的,白隱心中不解道。

不管了,她要點燈。她從未對燈如此執著過,今夜卻偏偏跟它過不去。

下床穿鞋,摸索著把燈點亮,白隱終於鬆了一口氣,彷彿抓到了救星,守在微弱的燈光下半晌一動不動。

藉著微弱的光,白隱感覺床前的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好奇心驅使她掌燈上前檢視,燈光照到地上的一剎那,白隱嚇得直接癱軟在一旁!那地上分明是一具屍體!屍體迎面朝天,瞠目瞪著,雙眼睜得滾圓,血液從眼眶裡流出,那面龐,分明是蜀禾!

白隱徹底被嚇壞了,燈在慌亂中被摔在地上,僅有的微光熄滅,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可蜀禾的屍體卻發出瑩瑩綠光,那雙眼睛毒辣地瞪著白隱!白隱再也無法忍受,拼命大叫起來!

“夫人,夫人!”

在白隱發瘋似的尖叫聲中,朦朦朧朧響起奕青的呼喚。他的聲音急促而關切,忽高忽低,縹緲如雲。白隱使盡渾身力氣尋找這一聲聲呼喚,終於在他連喚數十聲後,白隱忽地睜開眼睛,下一秒緊緊握住了奕青的手。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陳設,熟悉的人,房間裡燈火通明,不止床頭那一盞小燈,所有的燈都亮著。

環顧四周,愣了好大一會兒,白隱才意識到這回才是真的醒了。此刻她正驚恐地蜷縮在奕青懷裡,奕青坐起來把她摟在懷中,不住地安撫。

白隱緊緊依偎著奕青的懷抱,聲音顫抖地說:“我做了一個夢……啊不,是兩個夢。我夢見一片黑暗,怎麼都逃不走,怎麼都回不來……”

奕青抬手用袖子擦掉她額頭上的汗珠,溫柔地問:“是被夢魘住了嗎?你方才一直在亂動,臉色很不好,我不放心,就把你喊醒了。”

“大約是吧。”白隱緩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平靜下來。奕青又抱著她安撫許久,白隱在他懷裡倍感踏實,方才噩夢帶來的陰霾消散不少。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便熄了燈躺下繼續睡了。

奕青明天還要早起上朝,因此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可白隱卻再也無法入睡。她腦中反覆出現夢裡的幻影,那張蜀禾的臉,猙獰恐怖地瞪著她,臉上寫滿了怨恨。白隱知道夢是假的,可夢裡出現蜀禾卻是她心裡潛意識的流露。

她從沒有為了實現目的利用過什麼人,這是第一遭。良心的譴責讓她今夜註定無眠,一眼望到天亮。第二日清晨奕青起身走後她才昏昏睡去,再醒來已經是正午了。

“夫人醒了?現在感覺如何?”汐照端著洗漱用具進來,特意沒提前叫醒她,好讓她睡足覺。

白隱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就著窗子望出去,今日雨倒是停了,只是天空陰沉沉的,讓人高興不起來。

“腦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