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就是—半生壽命。”汐照眼中流露出對霍長風敬佩與惋惜,“二公子用他的後半生壽命救活了淳于右相。”

不消說,奕青絕不同意霍長風這樣做,為此二人鬧到了當時尚執掌霍家的大公子霍九離那裡。

奕青本想讓霍九離阻止他,不曾想這兄弟倆一樣瘋狂,霍九離始終保持沉默,聽奕青口乾舌燥說了半天,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如此說:“他想做的事就讓他做去吧。神仙妖魔的一輩子都是一次性的,死了不能投胎轉世不能留下魂魄,不趁活著不幹點兒稱心之事,還有什麼意思?”

這話正戳進奕青心裡,他這半生活的處處拘謹,不敢喘一口氣,如此難過,為何還要勸別人重蹈自己的覆轍呢?

最終他同意了霍長風的請求,驅動體內血蠱幫助霍長風簽訂契約。

血蠱拿走了他的半生壽命。

淳于東活過來後暫時被送到遲梧山,由汐照看護修養。她尚年輕,身體恢復得很快,只是終日不見笑容。在汐照告訴她霍長風所為之後,她更加愁眉不展,連話都沒有了。

霍長風於一個夕陽似火的傍晚來見她。彼時烈日餘暉穿透樹縫照在霍長風白紙般慘白的面容上,似乎硬要給他突然虛弱的身體灌進一口氣。

那日強硬美豔的心上人此刻就站在眼前,霍長風看著她,反而沒話說了。

兩人相對半晌,還是話多的他先開口:“身體怎麼樣?可還有不適?”

語氣關切而柔和,全無平日裡大吵大鬧的無禮,跟換了個人似的。

淳于此前想過無數個與他相對的場景,該說什麼都提前想好了,可到了眼前又全然說不出口,眼淚不知不覺跳出眼眶,順著白瓷般的臉頰不住地淌下。

“你我素昧平生,為什麼要救我?”末了擦擦眼淚,淳于迎上他的目光,如是問。

霍長風看著她的眼睛,幾乎不假思索道:“因為你屬於妖界淳于氏一族,我是魔族人,令狐幽害了你們,我想借此機會與你合作,共同制衡妖族。”

淳于東鄉露出複雜的表情。她以為一個男子肯為救她舍了性命是因為別的,沒想到他出口竟是心機謀劃,心中對他的感激驟然化成寒冰。

不過也沒錯,她有滿腔仇恨,恨不得將令狐幽千刀萬剮,霍長風找她合作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淳于心下寒涼,但霍長風捨命救下自己的恩情不能不報,當下正要同意霍長風的要求,卻聽他又說道:“但前面這些話,只是我救你的原因之一。實際上……”

這次他避開了她的雙眸,眼睛瞥向周圍,乾裂發白的唇不自覺扯出一抹笑容,只聽他支支吾吾、手腳並用邊比畫邊說:“實際上,我是……我是……”

重重吐出一口氣,像下了多大決心似的,他終於說:“姑娘,我對你一見鍾情。”

草廬廊下桐葉紛飛,夕陽為廊下兩人鍍金上了一層金光,歲月靜好,如同畫一樣。

汐照講完了所有,白隱聽得回味無窮。

“之後淳于右相便加入了殿下的陣營,與魔族有了共同的敵人,也難怪她能深受魔帝信任。”

“不僅如此,”汐照搖搖頭,“她還必須在明面上同太子殿下劃清界限,因為太子殿下已經有了霍氏兄弟,魔帝不會再接受殿下的人。只有在朝中無所依傍,不站陣營,才能徹底取得魔帝信任,這也是奴婢讓夫人承諾保密的原因。”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可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傾己性命,霍二公子真是風流豪傑。

想到什麼,白隱順著話題轉了個彎問道:“原來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聽你講了很多人,從來沒聽你講過自己——阿照,你從哪裡來?又如何到了魔族呢?”

白隱露出溫和的笑,那表情好像真的只是好奇隨口一問。汐照也沒表現出懷疑,不好意思地說:“奴婢只是霍大公子在人界撿來的孤兒,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你原來不是魔族人?”

“不是。”汐照搖頭。

白隱還想繼續問她是哪族人,奈何與她說不上太熟,平日只是客氣相對,又怕問多了讓她起疑,只好作罷,只能等懸機閣查的結果了。

這樣過了月餘,魔帝始終沒說見白隱,白隱從嫁來第一天就開始準備應付他,奈何一直沒有得到傳召,好像魔帝眼裡沒有她這個人似的。汐照寬慰說:“陛下不見您不一定是壞事,也許他是接納您了。”不過他也確實沒有為難過自己,白隱只能認為汐照所言有理。

至於帝后,白隱按照規矩每隔一日便過去請安,但是帝后從來不見,就把白隱晾在外面,有時還派人稍幾句風涼話,連奕青陪同都不得見。幾次三番後,白隱也不抱希望了,在永安宮門前站小半個時辰便離開,不過帝后明面上對此倒也沒說什麼。

奕青仍然終日忙碌,有時深夜才回後苑,有時徹夜不歸。他身邊的蒙遠是個頂有趣之人,每日傍晚必然準時來後苑彙報奕青一天的行程去所,事無鉅細,說是奕青交代的。白隱表面沒什麼表示,心裡卻十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