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飛鳳這兩天是相當煎熬。

原本打算等李玄沉操典回城後,馬上告知蘇影所說的內奸之事,不料,操典剛剛結束,一澗天駐守的裴星儉那邊傳來訊息。

正逢秋分,按神州習俗,這一天乃登高望遠之日,神州極南許多宗門以及家族子弟準備前往大荒林歷煉。

想要進大荒林,一澗天是必經之道。

李玄沉將炎凰軍交給副統領王鍾世,馬不停蹄前往一澗天。這一來一回,沒有十天半月是回不來了。

想著內奸這事事關重大,現在也不知道誰是內奸,能真正信任的只有李玄沉將軍,有心想派出信使,卻又擔心走漏了訊息引來禍事,於是,那心就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坐立不安。

落雲拎著食盒走向府庫,想著蘇影這近十天來的變化,心頭那縷陰霾就消散了不少,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兩個小梨渦就顯得分外迷人。

若是李玄沉將軍看到現在的少城主,一定會驚掉眼珠子吧?

唉……就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自昨天下午鑽進府庫中直到現在也沒出來,也不讓我們進去,天知道他在裡面幹嘛。

踏進府庫大門,左邊是名副其實的城主府庫,右邊則是放置各種資料的卷宗室。

遠遠地就看見飛鳳守在卷宗室門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落雲沒好氣地掐住飛鳳的腰,把個飛鳳驚得嬌軀一震,險些把食盒給打落。

“你嚇死我了!”

“少城主還在裡面嗎?”

飛鳳看了眼緊閉著的門,點頭道:“就沒出來過,也不讓我進去打擾他。”

落雲白了飛鳳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敲門。

半晌,沒有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慌了,忙不迭推開門。

正午陽光順著半掩著的窗欞灑落房間,紙灰飄浮在陽光下,彷彿無數蚍蜉。原本雜亂的卷宗室此時更是無法落腳,亂七八糟的卷宗遭了賊一般四處亂扔。

靠窗的案櫝上左右兩邊各堆了厚厚的一疊古舊卷宗,蘇影趴在中間,微閉雙眼,呼吸平穩,竟是睡著了,手裡還抓著一份攤開的檔案。

“啊……”

兩女輕呼一聲。

“睡……睡著了?”

“你站在門外都能睡著,少城主又不是鐵打的。”

看著那個瘦弱的背影,即使在夢中仍舊鎖得緊緊的眉眼,落雲突然感覺有些心疼,輕噓了一聲:“別吵到他了,這些天他經常半夜說胡話驚醒,又天天鍛體,就沒睡過好覺,我們先出去吧。”

趴著不動的蘇影霍然挺直身軀,眸子如同利箭一般死死地盯著聲音發出的位置。兩女瞬間只感覺一股兇悍之氣彷彿利劍臨體一般鋒銳逼人,情不自禁就低下頭去。

“是你們啊。”

蘇影緊鎖著的眉角微松,擦去臉上的冷汗。

剛才,他做了一個夢,夢裡,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礦坑裡,被監工扔進屍坑,趴在漫山遍野的腐屍中苟延殘喘。

看著熟悉的面容,一股溫暖的感覺瞬間就驅散了心頭的恐慌。

一直以來他都很怕這是一場夢,只能依靠摸得著看得見的現實才稍稍心安,以至於重生的這十多天就當真沒睡過一個好覺。

蘇影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弄不好會患上恐睡症。

看著穿透窗欞灑落桌上的陽光,蘇影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現在什麼時間了?”

飛鳳撇著嘴道:“已經午時兩刻了,您這一覺睡得可安心。”

安心嗎?

蘇影嘴角不自覺地扯出一記不易察覺的苦笑。

你可知道,只有醒著的時候我才會確信這一切並不是夢境啊。

視線落在桌上擺著的一堆卷宗,心頭陰霾扯開了一道亮光。

鄭南鑲,何北言。

這兩人一個政務主事,一個財政主事,更兼名聲還好,而且,他們兩個還算自己名義上的老師。要想弄死他們,並且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