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馬車在一處稍稍偏僻的別院停下,大門吱呀一聲被阿孝推開,她抬眼去看,謹慎的打量了一下大門,又探身向裡面望了一眼。見白令向自己看來,壓下心中的不安,轉而打趣道:“這個門是不是該修一修了?”

阿孝沒搭理她,默默白了她一眼,跟在他家少爺的身後,繼續往前走去。

園裡的景緻極其普通,只是搭了木橋,旁落又栽了幾棵樹。而穿過木橋再過一個門,院子中的景緻就全然不同了。

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相互交錯,兩側栽了一片過人高的青竹。再往裡走,一曲河池,一座假山,翠蔓的青草漫上假山旁佈置極為講究的石頭,池邊垂柳依依,池中有好些紅鯉,從枝條的縫隙中看到不遠處還有一個亭子。

她偷偷抬眼,瞧著眼前這別有洞天之景,眼中露出讚賞與欣喜。

“你怎麼都不驚訝?”阿孝忽然轉頭問她,覺得她的反應不該這麼平靜。

沒曾想他會突然回頭,她微微瑟縮,身子向後傾去,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慌亂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像個小乞丐一樣,確實不該如此,連忙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來:“你家別院真好看,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地方。你們一定很有錢,不會不講信用的,對吧?”

阿孝看著她一臉的無語,這人是個慣犯吧?一心想要訛錢。

倒是白令笑著瞥她一眼,輕輕點頭,算是回答。

清風微拂,垂下的柳枝攜新綠慢曳,人影晃動,腳步深深淺淺踏在木廊。

到了住處,白令吩咐阿孝帶她去客房小住,順便拿些自己以前的衣服給她換上,阿孝依言領著那人進了客房。

誰知推開門,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一會才肯進屋,更是抽走阿孝手裡的衣服,就將他關在門外,要關門時還不忘使喚他一句:“阿孝,可不可以幫我打些水來,我想洗澡,最好能放些花瓣。”

“一個大男人洗澡就洗澡放什麼花瓣啊!”阿孝對著緊密的門,白了一眼,邊走邊小聲唸叨著:“要不是少爺好心,我才懶得管你。”

“男人也、也是需要保養的!”那人突然又推開門結結巴巴的喊了一句,又緊忙重新關上,嚇了阿孝一跳。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和偏黑的臉,疑惑道:“保養?”

黃色蝴蝶顫翅歇在花間,見一道人影匆忙來回,驚擾遠飛。

阿孝果然辦事利落,不出片刻,便將一切準備妥當。她再三道謝,送他出門,緊緊掩上門栓。

屋裡偌大的木桶冒著熱氣,手裡捧著白令送來的紗布和藥粉,她坐在鏡子前怔怔看著自己,突然釋然的一笑,眼中帶了星星點點的淚光,欣然呢喃道:“我自由了。”

就這樣坐了好一會兒,她才扯下那束著發的絲帶,順了順有些毛躁的頭髮,儼然是一個穿男裝的女子。走到浴盆前,衣裳半退,肩上、腿上有一大片烏青,背上赫然有幾道猙獰的鞭傷。

暖陽高掛,清風柔和,隔著窗戶偶爾能聽見幾聲鳥鳴。

白曲換上阿孝送來的舊衣服,輕輕將門推開一個縫隙,見四下無人,她敞開門,猛的吸了一口清新空氣,她低低的笑著。這是自由的味道。

“你在這裡愣著幹什麼?少爺正等著你用午膳呢。”阿孝轉過遊廊拐角,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忍不住開口催促。

思緒被他打斷,她忙收斂笑意,瞧他一眼又快速低頭,眨眨眼壓下眼中情緒,“知道了,這就來。”

阿孝在前面引路,喋喋不休道:“我說你可真是大膽,我家少爺的馬車你都敢撞,得虧是少爺心善,還把你帶回來。這要是換了別人,早給你扔大街上了。”

她想起自己當時的行為,不禁有些後怕,略感愧疚,小聲的說:“對不起,我實在是走投無路……”

“那你也不能幹這樣的事啊!”阿孝打斷她的話,繼續道:“雖然個頭小點,好歹是個男人,找點正經的活幹,別一天天就知道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