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商人名叫買地江,對於穆青霜這個不講價的客人已經懷有了極大好感,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說最近這大半年,從布林根到統萬城的一路上,匪盜一下子就多了起來,起初他們還猶豫是不是要繼續同北周交易,但有幾撥回來的人說,這裡的匪盜很講規矩,只要交足了買路錢,幾乎就不會發生殺人越貨之事,便試著走了兩回,傳言果然不虛,兩次均平安返回。

買的江的商隊連護衛加車伕在內一共三十人,有烏孫人、波斯人還有漢人,他讓穆青霜先別說自己是周人,就假裝成商隊裡的夥計,那樣在各個關卡還能少出點過路費。許暮當然樂意,連連稱謝。

買的江問起賀齊舟及車內之人,許暮便告知對方,他們就是自己在布林根所要找的人,只是一個已經生病了,便買了輛車運送。

許暮的車在隊伍末尾,一直跟在車旁的賀齊舟並不省心,赫連長吉不是要喝水就是要解手,反正一個勁地折騰。

商隊不再沿著阿爾泰山北麓行走,而是向北深入到草原,然後向東而去。

郭問考慮得很周到,在那輛車上還放置了帳篷、炊具等物。晚間在草原上紮營,許暮故意稍稍遠離了烏孫駝隊的營地。賀齊舟、許暮與赫連長吉三人同處一帳,被不停補點穴道的赫連長吉開始談起條件:“賀齊舟,再這樣下去,我長時間血脈不通,都不用你們下重手,武功也要全報廢了,你說我還可能替你們找到何青山嗎?”

赫連長吉的兩匹馬和隨身金銀都留在了郭問那裡,寶甲和寶劍則全都落在了許暮手上,那柄劍至今還留著與賀齊舟對劍時的缺口。

“幹!”賀齊舟與許暮碰了一下杯,品了口買地江送的葡萄酒,淡淡說道:“那你說說該怎麼辦?”

“你們兩個武功這麼高,就算睡著了,我也不敢動手。不如多解開幾個穴道,讓我的血脈也可以活絡一下。”

“行!”賀齊舟從許暮的包裹裡取了顆灰白色的藥丸出來,然後走向赫連長吉,不顧對方掙扎,捏住對方腮幫子,將藥丸拍了下去,確認對方嚥下後,這才出手連解了六處穴道。

也不知是吃了藥心存恐懼,還是被點穴時間過久,赫連長吉整個人都軟軟地直不起身,聲音發抖地問道:“給、給我吃的是,是什麼?”

“糖。”賀齊舟道:“給你一個時辰活血還有吃喝拉撒,如果敢偷跑,你就等著天天睡馬車吧。”

“胡,胡說,到底是什麼毒?”赫連長吉一邊驚懼地問道,一邊開始盤腿運功。差不多兩夜一天的封穴,光靠一個時辰的調息是遠遠不夠的,為了能多恢復一些功力,就算是怕得要命,赫連長吉仍舊立即運起功來。

“想知道也行,我又有問題想問了。”賀齊舟道。

“你說!”赫連長吉咬牙說道。

“當年刺殺楊徵後有三人逃回了北周,你知道是哪三人嗎?”賀齊舟問道。

“不知道。”赫連長吉想都不想,直接回道。

“我最近記性不好,時間一長,可能連給你吃的是什麼藥都會忘記,所以我勸你最好仔細想想,哦,赤焰就不用說了,還有兩個。”賀齊舟道。

“那年我不過兩歲,哪會知道此事?”赫連長吉叫屈道。

“說得好,說明你知道此事,並且清楚地記得發生的時間,動手的人是誰?又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是赤焰還是另有其人?你老子?”賀齊舟問道。

“是,是赤焰告訴我的,其他我真不知道。”赫連長吉想扇自己一個大嘴巴。

“再想想。”

“說了可以給解藥嗎?”

“機會在你自己手裡。”

“好,還有宇文沖霄。”赫連長吉狠狠說道。

“誰是宇文沖霄?”賀齊舟問。

“寒劍山莊莊主!”赫連有點鄙夷地看了眼賀齊舟。

“怪不得有點耳熟,不過你撒謊了。”賀齊舟這才想起宇文凌雲提起過一次宇文沖霄的名字,但馬上主判斷出赫連長吉在撒謊,因為宇文沖霄明確地和宇文凌雲說過,他只看到楊徵的六劍,而圍殺那日,楊徵正是靠第七劍斬退眾人、等來陸寶根的。所以赫連長吉肯定是在信口開河,他應該也認出了逍遙樓裡的宇文凌雲是寒劍山莊的人,所以想到了這個厲害名頭,站自己去寒劍山莊送死。

“我是聽赤焰說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我也是聽赤焰說的,只是相求證一下,你不想說,等藥效起來,我也沒辦法。”賀齊舟學著赫連長吉的樣子說道。

“要殺早就殺了,我不相信你真敢毒死我。”赫連長吉不再說話,埋頭運功。

賀齊舟也懶得再理他,繼續和許暮喝起小酒。夏末的草原之夜,涼爽而又恬靜,帳外的蟲鳴譜成一首夜曲,兩人都很珍惜這片詳和的氣氛,彷彿已經忘了赫連長吉的存在。

可惜,一柱香後,安靜便被赫連的叫聲打斷:“怎麼回事?你給我吃了致幻藥?我的頭怎麼腫了?”

赫連長吉又用力地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繼續叫道:“不對,有痛感,不是致幻藥,是真腫了,賀齊舟,這到底是什麼藥?快說呀!”

“都有誰回來了?想起來了嗎?”賀齊舟篤定地問道。

“還有烏石!”赫連痛苦叫道。

“此藥名為白密丹,甜不甜,都和你說過是糖了。”賀齊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