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九曲橋上忽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然後是蕭寄懷爽朗(酸爽)的笑聲:“怎麼這麼熱鬧?都擠到這裡了?”

“侯爺!”兩個婢女急忙開門迎出。

“師‘哄’,你來啦。”許暮雪因為嘴裡塞了太多東西,口齒不甚清晰,將“兄”都念成了“哄”。

“嗯。”蕭寄懷一步踏入水榭,看到除去易容的許暮雪後,不由得一楞,彷彿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竟然是京城四美之首的小雪!瞬間凝固的笑容又瞬間回覆,這一剎的震驚也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我回來了,我們這就去用餐吧。”

“好的,師兄,我先上去梳個頭。”許暮雪嚥下口中美食,乾脆利落地往樓上跑去,“噔噔噔”三步之後,包在頭上的乾布不知為何忽然掉了下來,露出滿頭像是燒焦過的枯發……

這一幕恰巧落入目送許暮雪上樓的蕭寄懷眼中,而蕭侯爺的心中,卻似打翻了調味瓶,好端端一個美人,怎地變成這般模樣……

賀齊舟也看清了小雪的頭髮,心中卻是滿心的歡喜,髮根處的黑髮好像又長了點……

晚餐時圍坐桌邊的只有六人,蕭寄懷加上從榆州出發的賀齊舟五人,看得出,這一頓有點像是蕭寄懷專門為了感謝賀齊舟與江大民他們送許暮雪回來而設。

賀齊舟不能喝酒,許暮雪惜字如金,原本就有點心不在焉的蕭寄懷也顯得興致不高,倒是江大民三人喝得有些忘乎所以。

因為在水榭之中吃飽了糕點,晚宴雖豐,但賀齊舟許暮也吃不下多少。誰也不提婚約之事,氣氛略微尷尬之中,晚宴早早便散了。

席間蕭寄懷公佈了一個訊息,昨日便有宣旨的公公到了邯鄲,念及蕭寄懷旅途勞頓,決定明日下午才會來侯府頒旨,到時慶功的家宴會從中午擺到晚上,蕭寄懷讓賀齊舟等人務必賞光。吃人口軟,再說確實挺好吃,賀齊舟也就勉為其難了。

前半夜滿腦子小雪的倩影,輾轉難眠;後半夜實在睏頓疲乏,一覺下去就沒了時間,若不是門外“乓乓”的敲門聲傳來,賀齊舟還不知道早已是日上三竿。

“賀師弟!”“賀齊舟!”門外是蕭寄懷和江大民在叫喚,賀齊舟不顧睡眼仍舊惺鬆,披上青衫,急急跑去開門。

“來了,來了。”賀齊舟邊叫邊開啟大門,抬頭一看,不由得心中一驚,原來門外不止兩人,而是烏壓壓的一群人!

“這位便是新科武狀元賀齊舟——”蕭寄懷向身後眾人介紹道,可一瞧賀齊舟的樣子,不禁愣了一下。

“啊——”人群中有女子發出驚呼。

“稍等!”反應急快的賀齊舟知道問題所在,急忙掩上大門,收束好剛剛還袒露著雪白胸肌的褻衣,繫緊外袍的衣帶,套上皂靴,再用巾帕匆匆包好髮髻,最後讓原本驚惶的面容現出笑意,這才又開啟大門,道:“一夜貪睡,慚愧慚愧,請進來說話吧。”

“這位是平原侯,這位是知府尤大人,這位是清風學宮的唐先生……”蕭寄懷不亢不卑地介紹著身後之人。

“請請。”賀齊舟急忙邀請眾人入內,聽又有人鬨笑,回頭一看,只見那件尚在滴水的舊棉袍正掛在牆壁上,原體掛在中堂的那幅青綠山水已經被自己捲起後放在廳北條案上了。

“大民,幫忙收一收,蕭兄,咱們去書房說話吧。”賀齊舟只得向蕭寄懷身後的江大民求助,自己帶人拐向西側書房,只是話一出口,便後悔不迭,那裡還掛了好幾件呢!

客廳通往書房是個極為雅緻的圓形門洞,此時正有一條叉開雙腿的褻褲掛在洞中隨風搖曳;陳舊不堪的褻衣“平躺”在書房裡的搖椅上;一雙長統布襪被鎮紙和筆架壓住,懸於賦詩作畫的長案之下,一前一後微微擺動;拼起的兩把太師椅上則鋪著一件洗得變色的裡衣,還好,那個破洞壓在了下面。

賀齊舟顧不得有傷在身,展開“卓絕輕功”,一路風捲殘雲,將所有衣物收起後扔到書案後的紙簍之中,只是這一幕也不知被多少進屋的人看去了。反正有幾人正暴笑不已,這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有人都進入了書房,仍是笑得直不起腰,那可就太不給面子了……

蕭寄懷引薦的都是當地的高官名流,也不是真想看看他這個武狀元,只是宴席擺在後苑大屋裡,途經此處時蕭寄懷有意無意地帶了一句,這些高士名嬡便都順著蕭侯爺的面子來拜訪一下這位新科武狀元。

客房本就寬敞,二十多人全都進了書房也不顯得如何擁擠。那些在本地有頭有面的人物只是說了幾句“久仰大名”之類的客套話,屁股都沒坐熱就起身往後苑而去。賀齊舟當然能察覺他們眼底下的那份輕視。一同進屋的幾名年輕女子更是沒正眼瞧過他一下,目光全都遊離在蕭寄懷身上。本就有些措手不及的賀齊舟“嗯嗯啊啊”地答謝了兩句,總算是送走了這批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