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並不進那間木屋,只是在潭邊坐下,道:“就在這裡了,你自己去看吧。”

賀齊舟也不多說,先去到那間木屋,木門已經朽爛,輕輕一推就往裡倒了進去,屋頂除了一些發黑的椽子,沒有一根茅草,屋內有裡外兩間,除了幾件竹製傢俱還有些樣子,其他的木櫃木床都已坍塌在地,看樣子至少十幾年沒有人來過這裡。

賀齊舟在一張小床邊發現了一柄竹刀,一柄竹劍,應該是楊徵小時侯玩過的,本準備撿起帶走,想了想還是放歸原處。出了小屋,賀齊舟脫去衣褲,只留一條褲衩往瀑布下走去,這幾日無雨,從百丈山頭上飄落的水滴隨風四散,遠遠就被打得渾身溼透,沿著山壁緩緩走向瀑布正中,那裡盡是一些巨石,站在上面試著讓已經凝聚起來的水柱衝擊,其衝力居然比白練山雨季時仍要強上幾分,賀齊舟心想,若是大雨過後,這衝力恐怕會十分驚人。

暴虐的飛瀑下,賀齊舟發現巨石堆裡有一處正分平整的石臺,居中稍稍凸起,而四周十分圓滑。賀齊舟一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想來楊徵與何青山都在這石臺上打坐練功,所以相對石臺四周而言,坐在中間的地方反而被水沖刷的時間更少,看這凸起的樣子,也不知有多少代華山弟子在此處練功。

賀齊舟一時興起,盤腿坐在石臺上執行起華真功來,如今他在水下因為呼吸所限,一次最多隻能執行十三個周天,水上是五個周天,如今看到瀑布便又躍躍欲試起來。

一坐下來,飛瀑的壓力既熟悉又強烈,沒有了呼吸的桎梏,賀齊舟連自己都沒想到,一口氣居然運轉了將近三十個周天,直到無法再忍受的脹痛感才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猛然想起老人還在潭邊,急忙衝出瀑布,卻見老頭似乎已經睡著了,賀齊舟連叫幾聲,老頭才睜開惺鬆睡眼,道:“沒有急事的話,可以在這裡多練一些時日。”

賀齊舟算了算時間,自己如果加緊趕路的話,多留個七八天應該不成問題,便點頭道:“我要去阿爾泰山套馬,應該還能多留七八天時間。師公,義父也是在瀑布下練功的吧?”

“不錯,他們每天要在這瀑布下吐納至少兩個時辰,這是我華山派的秘法,能讓基礎打得異常紮實。”老頭答道。

“義父是幾歲跟您習武的?”賀齊舟問道。

“他爺爺送他來的時候已經八歲了,起步晚了一些,而且體質也不算上乘,中筋中脈,可他的韌性和聰慧讓我第一次有了正式收徒的念頭,而且他真的不負所望……”老人邊說邊泛起笑意。

“師公,您今年多少歲數了?”賀齊舟真的好奇這個老人究竟是幾歲了。

“有一百了吧。現在是什麼年頭了?姜琮還在當皇帝嗎?”老人有些難為情,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幾歲了。

“嗯,還是姜琮,今年新改的國號,現在是定北元年。”

“哦,我只記得自己是大梁第三個皇帝即位那年生的,到姜氏立國時正好五十歲。”老人道。

“師公,如此算來您今年是一百二十一歲!”賀齊舟心中一驚,這老人居然活了這麼久!但他記性不是挺好的嗎?為何小客棧掌櫃會說他不記事呢。

“哦,快了,大限最多也就是一兩年的事了。”老人喃喃道。

“為什麼這麼說?您這麼厲害,肯定還能活很久。”賀齊舟道。

“呵呵,你就像青山一樣滑頭,也像楊徵那樣大膽,等你修到我這個境界,自然能算出自己的大限了。”老頭微笑說道。

“師公,那您為何不在這裡住著,反而去住那山外的小山洞啊?”賀齊舟有些想不明白。

“我以前是北峰的長老,親眼看著北峰那些人,小的都跟青山去了幽州,之後就再沒回來,老的也都老死了,在這裡誰給我弄吃的?後面來的那些個庸材,我連看一眼都類煩!”老人黯然道:“其實楊徵死訊傳來後,我便再沒有心思待在這裡了,就想著去山外沾點人間煙火,對了,青山現在有沒有訊息?是不是真叛了?”

“這個……傳言是這麼說的,不過這些年來也沒人見過何青山,也未必……”賀齊舟怕傷老人的心,有些違心地說道。

“唉,都怪我不好,和他說什麼萬事由心,他向來不把皇權和禮教放在眼裡,如今連大義都不顧了,哪天你如果碰到他,就說我讓他到這裡來面壁思過!”

“這個……好吧。”賀齊舟心想我查明真相後還要報仇,為國除害怎麼能輕易放過他?不過也不想傷了老人的心,只得先應允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