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夏侯穆清自己也不由得一驚。

她亦不知為何會對杜從嶽提出如此要求,或許是想試探一下杜從嶽是否真的不嫌棄自己丑陋的容貌,或許是想多一刻與他親密的相處,又或許真的是因為沒有銅鏡才會提出如此要求。

可在杜從嶽看來,在當今世道人人都畏懼至極的男女大防,她這樣一個小姑娘竟對此絲毫不忌諱。

竟敢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他也是不喜那些繁文縟節之人,夏侯穆清對那些禮教的不懼與反抗,倒令他對這個小姑娘有些敬佩。

他於是便說:“小姐如此爽朗,從嶽又有何不可,小姐先坐下來吧。”

“好。”夏侯穆清依言坐下,“有勞杜少俠了。”

杜從嶽也坐了下來,輕輕蘸著脂粉,點在了夏侯穆清的臉上。

他的動作輕柔而又細膩,當他的手觸碰到夏侯穆清的肌膚之時,她的心裡又一次蕩起了微波。

他是如此的細心,絲毫不嫌棄自己容顏的醜陋,不厭其煩的為自己塗上脂粉。

夏侯穆清近距離的瞧著他的眉眼,他著實生得好看,劍眉星目,光風霽月。

雖說是俠者,但他的身上卻沒有一點習武者的粗獷豪邁,更多的是由內到外的溫潤如玉。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夏侯穆清不禁恍惚了心神。

“小姐,已經塗好了。”

夏侯穆清好似沒有聽到杜從嶽的話,依然坐在那裡默默出神。

杜從嶽邊再次呼喚,“夏侯小姐,夏侯小姐。”

“啊?”夏侯穆清剛回過神,神情帶著一絲木然:“杜……杜少俠……”

杜從嶽說:“小姐,這胭脂粉做得很成功。你臉上的疤痕已經被遮暇粉遮擋住了,你現在感覺如何?”

“真的嗎?”夏侯穆清驚道,忙跑到樹下的一汪清泉旁,藉著清泉倒影著自己的容顏,見得那疤痕果真被遮得看不到一點痕跡,她雀躍,“太好了,終於可以恢復昔日的容貌了!”

她也不知為何,明明容顏受損是假裝的,可此刻好像是真的一樣,這一刻心中的喜悅竟超乎了想象。

杜從嶽見夏侯穆清開心,他心裡也多了一絲歡愉,他走到夏侯穆清身邊,叮囑道:“夏侯小姐,這遮暇粉能成功遮住小姐臉上的傷痕,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並不是普通的胭脂粉,用多了必然會對肌膚產生危害,且不能長久。”

“夏侯小姐在必要時使用,可以啟到暫時遮暇的作用,但不是長久之計,從嶽不建議小姐使用得過於頻繁。”

“還有,小姐使用完了之後,記得要清洗乾淨,若餘屑殘留在臉上,會傷害到肌膚的。”

“知道啦。”夏侯穆清歡笑,“想不到杜少俠這樣的俠者,還會制胭脂粉此等細膩雜糅之事呢,這一次真的是要謝謝杜少俠了。”

“不過穆清倒是很好奇,做這樣的胭脂粉,得花費不少功夫吧,少俠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杜從嶽輕聲說:“此事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從嶽之師是醫者,擅長美容養顏,從嶽幼時見師父製作過此類胭脂粉,因此便學了來。”

“不瞞小姐說,這一次是從嶽第一次做胭脂粉,卻沒想到用在小姐臉上,竟真的成功了。”

夏侯穆清笑言:“那還不是因為杜少俠你才智過人嘛!”她望著石桌上殘留的碎花瓣,又問道:“做這個胭脂粉應該用了好多朵花,費了好多時間吧。”

杜從嶽點點頭,“遮暇粉固然有奇效,可製作起來也著實繁瑣。得需要二十餘中花卉的花瓣與花粉,份量也得調仔細。從嶽用了兩天的時間,也不過做出來了這一小盒。”

夏侯穆清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溫聲道:“杜少俠,你為了我,不惜用了那麼長時間,又花了那麼多心思做這遮暇粉,穆清著實讓你費心了。”

杜從嶽搖搖頭,“小姐不必為此事介懷,為人排憂解難,本就是俠者分內之事。況且從嶽在雲水居中養傷,本就無事可做。去百卉園中挑選花卉,製作這遮暇粉,也剛好可以打發時間。”

夏侯穆清走上前來一步,看著杜從嶽打趣:“杜少俠,你還敢離開這裡去百卉園,你不怕再在這裡迷了路啊?”

提起此時,杜從嶽不免有些發窘,只得低下頭,“能在雲水居迷路,著實是從嶽太過愚鈍了。這一次從嶽特意記住了來去的路,才沒有迷路的。”

“好啦,逗你玩的。”夏侯穆清拍了一下杜從嶽的肩:“你要是愚鈍,這世上可就沒有聰明的人了。”

“這雲水居的建造本就是一環套一環,如同迷宮一般,除了我們幾個對這裡熟悉的人,沒有人能走得明白的。而且要不是你迷路走到了藏蒙山上,阿恆怕是沒有人能夠相救了。”

不想,夏侯穆清輕輕一拍杜從嶽,正碰到了他的傷口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又是一陣疼痛。“哎呀。”杜從嶽痛得彎下了腰,不禁呻吟了一聲。

“怎麼了,杜少俠。”夏侯穆清忙扶住杜從嶽,不禁緊張:“是不是我碰疼你了?”

“沒事。”杜從嶽扶著夏侯穆清的手臂,站直了身。卻不想,一抬眼,正與夏侯穆清對視,二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

四目相對,雙雙都加劇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