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晌午,蟬鳴聒噪不息。

母親已經離世三年,那個活潑少年的影子,彷彿已隨著母親的薄棺一起葬在了地底。私塾換了新的老師,但貓兒沒有再去學習,開始主動為家人分擔壓力……

正值農忙,父親任犴在田間幫助鄉親插秧。

貓兒牽著牛兒,沿著溝渠往河邊去。他不再和小夥計一起野,也沒有再騎到牛背上去,只是牽著牛兒,滿腹心事的慢慢的向前走。

小芸長大了,性子漸漸收斂。雖然她很想繼續跟著貓兒跑,但看到他抑鬱寡歡的樣子,卻沒有了膽量。

來到河邊,牛兒徑直走下了河,舒服的在水裡翻滾。天氣太熱,貓兒把牛繩系在了河邊的樹上,自己也默默的走下水,給牛兒刷背。

二牛跑了過來,溜下河,一個猛子潛游到了貓兒身邊,然後從水裡冒出頭來。貓兒疏遠了所有的玩伴,但二牛始終都變著法子陪在他的身邊。

“貓兒。”二牛輕聲叫道。他已是十六歲的少年,整整高了貓兒一頭。

“嗯。”貓兒應了一聲,坐到了石頭上,看著牛兒出神。

“你將來做什麼呢?”二牛問道,他翻過身子,仰躺在水面上。

李三伯已經給二牛指定了職業方向,再過段時間,他就得跟河灣村的銀爺爺學木匠了。

鄉下人始終堅信“家財萬貫,不如薄技在身”的古訓,所以成為匠人這個很受人尊重的職業,是他們大多數人對孩子的執念。

對於像書千古那樣一味的讓貓兒死讀書,他們不理解甚至還抱有深深的同情。

“我嗎?我不知道……”貓兒嘆了口氣,覺得怎麼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深深的覺得迷茫。他能做什麼呢?像張夫子一樣,也來教私塾嗎?

二牛不再說話,抬起頭看著天空。

“貓兒!”他叫道,言語間有一絲恐慌,“天上有人!”

貓兒抬頭一望,見天際兩個小點遙遙襲來。

起初較遠顯得很慢,但只是一瞬,就在視野裡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快。彷彿一黃一紫的兩道長虹,直衝李家莊而去。

二人手忙腳亂的爬上岸,再抬頭時,一道黃光夾雜著怒吼從他們的頭頂急奔而過,掠過田野,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破碎的竹木四處飛射。

正在勞作的任犴已經奔到了村前,但他無力跟上黃光的速度。

只聽見村中一聲大吼:“孽障休要逞兇!”李老實手持長劍,高高躍起,奮力刺向黃光。這是他此生髮揮得最好的一次,碩大的劍芒四射,居然還挾帶風雷之勢。

但黃光也只是略一停頓,將劍光全盤接下。然後掠過李氏祠堂,“轟隆”一聲將山牆撞塌了半邊。

黃光後面緊跟一道紫影,踩著一道銀色劍光緊追不捨。見黃光有所停頓,紫影射出一道寒芒,直撲黃光背影。

黃光迅速向上爬升,險險躲過。寒芒一擊不中,繼續向前,擊碎了一串屋頂,在李家莊的大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溝,紛揚的泥石與斷壁殘垣一片狼籍。

黃光繼續向上拉昇,沖天而去。紫影亦緊緊跟隨,繼續窮追不捨。

小芸被母親護住,站在牆角,眼睜睜看著李老實倒飛了出去,跌坐在斷牆腳下垂下頭去,不禁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自從父親去世後,就是這個伯伯無微不至的關心她們,而今天他似乎也性命不保了。

任犴狂奔到李老實身邊,看到了斷成了兩截的長劍,結合以前的猜測,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扶住李老實的肩膀,這個冒牌貨努力睜眼,但眼耳口鼻中都血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