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問題

我沒有多餘的廢話，靜了靜心神，緩緩地說：“既然李總經理讓我主持會議，我不想聽到任何廢話，從財務部這邊，從你們開始，一個一個告訴我，你們認為工作中遇到了什麼問題，或者想到了什麼問題，請在這個會上說出來！”目光再次把每個人都掃過一遍，“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聽你們歌功頌德的，說話要真誠，沒有想清楚就不要說出來！”

李正勳給我當起翻譯，把我的話用本土語言再解釋一遍。我一眼望去，當下立即有許多人如同遭受電擊般，震了震，都挺直腰板，認真肅靜地看向我。

財務部來的是女出納和一位男部長，部長年約五十歲左右，精神矍朗，嚴肅地看向我，作起財務彙報，李正勳再次替我翻譯，不過說的沒有什麼實際的內容，大意是業績正在平穩上升，一切表現良好，沒什麼大的問題。

彙報完後，那位部長愣愣地盯著我，看我怎麼說。我沒有再看他一眼，轉向李正勳，面無表情：“你讓他倆出去吧，回去繼續工作，這裡沒他們什麼事了！”

眾人立即色變。這也許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們開會，從來沒有人半途被叫出去，或者說被轟出去更確切些。沒有猜得透我心裡在想什麼。

李正勳也愣了愣，我很認真地看著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生氣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轉頭，語氣溫柔，對那位部長說：“那二位回去工作吧！”

那位部長當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糊里糊塗地站起來，收拾東西，離開了辦公室。

我的目光轉向下一個目標，出納旁邊的設計部，幾位資深的設計師，其中兩個部門的設計總監，其中一位是年僅二十多歲的女孩，聽李正勳介紹說她為多位權貴太太設計了不少的名作，在業界名聲大噪；另一位是個年近四十的男士，一派紳士風範；這幾個人，都戰戰兢兢地看著我。

我仰起頭，若無其事地說：“設計部，到你們了，如果你們也沒有什麼實際性的問題，就不必說了，自己出去好了！”

頓時全體色變，他們終於明白，我真不是來玩的，若只是隨便縐些話題，不足以應付我。

如果設計部等其他人再說不出真正的事情來，那麼他們一個個將被趕出去，最後也許就剩下我和李正勳。如果一個公司真沒有實際性的問題要說，也許真不是什麼好事。

李正勳的臉色沒那麼好看了，眸色沉靜地看著設計部，把我的話翻譯一遍。

那位年近四十的設計總監孫海一沉思片刻，抬頭正色看向我，說：“方特助不遠萬里從總公司來到這裡”，李正勳低聲在我耳邊做同聲翻譯，“我們不說些實際問題，實在對不住她，不如由我開頭，說我想說的。”

他眼中無所畏懼，看了李正勳一眼，腰桿筆直，“我們設計部雖然非常出色，經常有成名作問世，可論成功的程度，確實沒辦法跟總公司相比，所以還經常有本國明星不遠萬里地跑到中國總公司去，其中的原因，自然是我們不能完全超越客戶的要求，達不到客戶想要的高度！”

他語氣微頓，沒有任何恭維的意思，情意真切，“我常常想，如果我們也有一位設計顧問，給予點撥，就像方特助在總公司那樣，那麼，客戶就不至於跑到中國去！”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可方特助不可能從總公司調到這裡，長期駐紮，幫助我們！”

許多人紛紛點頭，默默地看著我和李正勳，顯然對這番話深有同感。

李正勳聽罷，微皺眉頭，卻兩眼發亮，似乎對這人很滿意——敢於直言的人，說明是對公司的事真正在意的人。

那年輕的女設計總監申秀拉見狀，也坦言：“我非常感謝李社長提拔我到今天這個位置，雖然我也有過許多的成名作，許多太太喜歡我的作品，可她們也經常提起，總覺得似乎不夠盡善盡美。我也曾想，如果我可以做得更好，那眼下的業績就不僅是這樣，可兩國有文化差異，即使方特助來給我們當設計部顧問，也未必能比我們做得更好，而我們卻又非常需要一位老師的指點，讓我們更上一層樓！”

“嗯 ，這件事我記下了！”我很仔細地把這件事記錄到筆記本上，目光掃向下一個部門，“如果沒有別的要說了，那請下一位，厂部，你們說說吧！”

厂部的廠長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方臉寬顴，兩眼閃閃放電，毫不遲疑，聲音粗放，說：“我們厂部的問題，已經跟總經理提過很多次，到現在還沒解決！”

擔心我不明白前因未果，他細細說來，“雖然分公司使用的是最先進的生產裝置，從歐洲、德國進口，縫紉技術也是一流，但在我國，許多人喜歡穿傳統服飾，尤其逢年過節的時候，加上每個國家的人體特徵不一，本國人的體形也與其他的國家有些不同，所以在縫紉這個問題上，經常出現有些產品與客戶的體型不適應，總有些說不上什麼原因的不滿意。”

“儘管是量體裁衣，可是除了師傅們手工製作，流水線上的產品總不是那麼完美，平常穿穿也無所謂，但真正要達我們的目標，對得起“唯一茉莉”這個名字的，目前還不夠，至少不像‘美織’那樣，博得國人的一致讚賞……”

“這個也提得很好……”我再次認真細緻地在筆記上記錄了這件事情，轉向了其他人，“你們每個人都應該像樸廠長這樣，真正把公司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時刻記在心上，與公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正勳把我的話翻譯了一遍，底下另外幾個部門頓時蠢蠢欲動，踴躍要發言，他指了對面的營銷部，說：“那營銷部權部長，”指的是一位相貌堂堂年紀三十多歲的男子，“你來說說！”

權部長聲音悅耳悠揚，氣度沉穩，緩緩地說道：“我們公司裝修奢華，可客人來來往往，對服務卻似乎還不太滿意，也許說我們已經很努力，想達到最完善的服務，客服精心培訓，服務細緻，力求給每個客戶的都是貴賓的待遇，可仍然無法吸引大量的客戶購買，廣告也打了不少，效果寥寥，不盡如人意……”

“好……”我細緻嚴謹地記錄下每個問題，抬頭看著每個人，他們的眼中似乎升起新的希望，“你們提的問題都很好，可是，不僅是我，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在有問題的時候，一起想辦法去解決它，不僅現在這樣，以後更應該這樣！”

李正勳似乎也充滿希翼，轉向各位員工，鄭重地說：“方特助這一點也提得很好，以前我們也執行過這樣的策略，不過執行得沒那麼徹底，從今天開始，凡是會上提出的問題，一律追蹤到底，直到有結果為止！下面繼續討論！”

各個部門都舉起手，表現更加活躍……

晚上，李正勳依舊帶著一家人請我在那韓式餐廳裡吃，還是雷霆鈞陪同。

飯後，他依然是古板著臉，沒有一絲隨意，問：“怎麼樣，今天會上提出了那麼多問題，你也在公司巡了一遍，又去厂部看了，想出什麼對策來沒有？”

我又不是神仙，更不是江湖神棍，在情況不明下，哪能胡編亂造瞎扯一通，迎向他充滿期待的目光，平淡無波，說：“李總經理請不要對我期望太高，否則恐怕會很失望，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多看看，多瞭解目前的形勢，慢慢的想辦法，一時半會兒急不來，你不如先帶我去會會你的朋友？”

李正勳果然有些失望，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不悅一閃而沒，然後平靜地說：“那也行，那這幾天你多在公司走走，去厂部看看，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我會盡全力配合，至於我朋友那裡，我先遞上拜訪貼，等他回覆……”

“好！”我無二話可說，對於我的事，無論他是否幫忙，工作是我份內的事，何況他已經答應幫我。

下了幾天的雪，地上的雪堆積很厚，有些沒過了人的膝蓋，天氣更冷得呵氣成冰。太陽從東面露出臉，紅橙橙的一片，暖光灑在大地上，也沒能人讓人覺察出多出一絲溫暖，反而雪化了，天氣更冰冷了。

我收到一個好訊息，李正勳的朋友終於回覆，答應見我一面，一大早，李正勳便和司機開車來到酒店接我，我登上車，直奔目的地——其實我也不知道在哪裡……

來到一座巍峨高聳入雲的商業大廈門口，我抬起頭一望，滿目的太陽紅光從成片的玻璃上反射到我的眼內，幾乎讓我的眼睛睜不開，仔細往頂樓上看，這才發現，除了一串該國大字和英文字母之外，還有幾個清晰的漢字：“美織集團”。

李正勳下車，我也跟隨著走下來，司機立即把車開走了。

李正勳在前面領路，一臉的嚴肅認真，邊走邊說：“我要帶你去見的人就在這樓上，他是我的中學同學，在美織是營銷部專務理事，雖然“唯一茉莉”與美織是競爭對手，可不影響我和他的交情，我們經常還見面，敘敘舊，我想也許他能幫上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