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桌上的家常菜:“這些菜,都不錯,價格公道,跟在家裡吃的一樣,不貴!你們隨意點,想吃什麼,管夠,賬單我來處理!”

這話,誰都覺得是客套,但眾人表情放鬆自然多了,開懷吃著,歡言笑語。

飯後,服務員收拾餐具等,場地乾淨後,姜靖坤和歌友們拿出樂器樂譜,就音樂交流起來,有些人唱歌,有些人配樂,玩得不亦樂乎……

我藉機說去結賬,找清風樓的老闆石恆福說話。

此時,石恆福在茶房裡坐著,一個人喝著茶,面前的茶臺上,茶葉已經泡淡,仍在泡著,他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茶上。

我敲門進去,石老闆一抬頭,看見是我,臉上的笑容牽強:“今天怎麼那麼有空,突然過來找我喝茶?你平常來的時候,不是都當不認識我?!”

事實上,哪是我不願意來找他,而是他的身份今非昔比,事情本來就多,我不過一閒人,來了找他就是添堵。

我在他對面前坐下,自然無比地提起茶壺,夾一個茶杯,放到自己面前,倒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石老闆看我嫻熟的動作,苦笑:“泡茶的功夫有所長進,倒是禮儀全忘了,我是老闆啊!不給我倒一杯?!”敲了敲檯面。

我不禁一笑,給他續上茶水,老朋友似的問:“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有人要來拆你的房?!”

“你怎麼知道?!”石老闆幾乎要跳起來,難以置信,眼睛瞪大如銅鈴。

其實,我只是半開玩笑,試探他的反應,果然,他立即應招。

石老闆低聲嘆氣,又搖搖頭,苦著臉,自言自語般:“是啊,市政規劃圖出來了,今年開始建高鐵,我這地方,與規劃路線太近,恐怕要被拆遷了……”

他抬頭望望窗外,又望望天空:“拼了這麼多年,還是拼不過某些人,這老房子,老宅基地,我怎麼樣才能保住它?”

“想辦法,走走關係,有沒有可能?”我想起何汝琪所說的一切,心裡極其無奈,“清風樓的位置,沒有在高鐵線路上,只是靠近。”

“靠近也難逃厄運啊!市政解釋說是為了安全考慮,還有施工需要,”石老闆長長地呼吸一口氣,似乎竭力舒展心中的鬱結——

“什麼辦法都想了,就是在市長那裡,怎麼都說不通,就說按原則辦事。”隱含憤怒,“原則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市長不發話,底下誰敢吱聲?!”

我忽然覺得,事情好像不是何汝琪所說的那樣,也許,她只是恰巧掌握了一些資訊,故意拿此來要脅我,諒我懵懂,故意擺我一道。

我心想,這件事情還得多方證實,以免誤入她的圈套。

石老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輕輕地說道:“紫苑,枉費你一番苦心,當初幫我那麼多,今天雖然有所成績,可清風樓一旦被拆,一切又將歸零……”

他拍了拍茶檯面,似乎恨意深刻:“拆了建,建了拆,又浪費多少心血物力,這些人,從來都不考慮過我們老百姓的苦痛!就苦了那些一直跟著我們的農民兄弟啊,這兩年也要遭殃了……”聲音越來越沉,心情似乎直墜深淵。

我再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低聲說:“有什麼我能做的嗎?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們再在別的地方,再蓋一座更大的新樓……”

石老闆苦笑:“哪有那麼容易?!當初,你跟我一起改造、裝修這棟樓,置辦傢俱,你知道,多不容易!耗費多少成本,多少精力?!這幾年,好不容易賺了點,某些人又要來拆……我們老百姓,怎樣才能抵得過權勢這座大山?!”

我想了想,平靜地說:“不管怎麼樣,我要盡力試試,也許有辦法挽回呢!”

我心想,我去找李夢穎瞭解情況,確認何汝琪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清風樓,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之前,李夢穎答應過我,只要她透過音樂學院老師們的考核,有機會,一定報答我。

目前,主要問題還有,我必須跟她澄清,我跟江成偉事實上沒什麼事。只有解釋清楚,她才可能幫我……

“今天,沈洪也來找我……”正當我深思時,石老闆又幽幽嘆息,臉色卻更難看。

“沈洪,他來幹什麼?!”我真想不出,沈洪來找石老闆,能有什麼事?

石老闆倒上一輪茶水,自顧自地飲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他說要跟我合作,跟農戶簽約,擴大生產規模,花園號落成後,原材料共享,客戶資源共享,到時候,利潤分成……”

石恆福顯得非常難過:“我從未想過,沈洪竟是這樣的人!你說,我這兒紅紅火火,為什麼要跟他合作?!還利潤分成?!”言下之意,就是沈洪有可能是讓他強拆的主使人之一。

我也未曾想過,有一天,沈洪會為了商業利益,不擇手段。

我始終相信,沈洪道義至上,可以為自己不喜歡的人說公道話、主持公義的人,絕不會背地裡做這種事情。

可我想到,他曾揹著他父親做下的種種,此刻,我這個想法開始動搖了……

回到姜靖坤所在的包廂,已經接近十一點,歌友們好像還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不願自拔。

清風樓的音響不錯,聽起來讓人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