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娃靦腆地拿起手機,退到辦公室外才開始撥電話。他將自己這次考試在班上的名次和在全縣的名次都告訴了媽媽黃豔紅。

黃豔紅聽聞兒子的成績直線上升,心裡又驚又喜。她沒想到這個無孃兒還受上天關照,竟然遇到像唐姍姍這樣的好老師。好幾次,她都想加唐老師微信,請求她照顧權娃,督促權娃好好學習。但一想到自己不辭而別,至今還揹負著嫌貧愛富的惡名聲,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權娃又問黃豔紅:“媽媽,你說我考好了就回來看我,什麼時候回來啊?爸爸現在也很關心我學習,還說砸鍋賣鐵都要供我讀書。”

黃豔紅聽權娃提及李狗兒,又想到權娃是用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打過來的,聲音突然提高八度衝權娃大聲問道:權娃,這是你的手機嗎?跟你說,學生娃娃不準用手機,知道不?

權娃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突然提高聲音,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視手機為洪水猛獸。忙回道:這是唐老師的手機。爸爸怎麼可能給我買手機!

黃豔紅一聽,這才平靜下來。忙軟下口氣問,你爸爸還打不打遊戲?

“沒見他打遊戲了。他現在忙得很,哪有時間打遊戲。”權娃略帶抱怨似地說道。

“他忙什麼?”黃豔紅以為李狗兒忙著打麻將。

“爸爸買了臺耕田機,整天在外面幫別人犁田。最近又在磨子溝裡修廁所,說要搞鄉村旅遊。反正每天都很忙的。”

黃豔紅聽權娃如此說,心下訝然。這麼說,李狗兒轉性了?學會掙錢了?還搞鄉村旅遊,難道那個山溝溝引進了大企業?

黃豔紅本想細問權娃,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一是電話是借的,打久了,電話費很貴的。二是,權娃還是個小娃娃,對事情瞭解得不深,問也問不清楚。好奇心使她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竟對權娃說,我去跟主管請假,過幾天回來看你。

李權沒想到這次媽媽真的答應回來看他了,他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跟黃豔紅確定,得到肯定答覆後,這才放下心來。

李權幼嫩的心撲嗵撲嗵地跳過不停,興奮得連蹦帶跳地蹦進辦公室,將手機還給唐姍姍,連聲向唐姍姍道謝。

“李權,跟你媽媽說什麼?看你高興得什麼似的。”

李權站住,喜氣地回道:“我媽說要回來看我。”

李權說完後,一個蹦跳就出了辦公室。

唐姍姍看著李權一蹦一跳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翻開通話記錄,將剛才撥出的電話存了下來。

唐姍姍將這個訊息告訴給了江心月。

江心月原本等秋收前的空閒時間,商量李狗兒去見見他前妻,眼下又到種稻除雜、趕花時節,加之又是第一年栽種,不敢大意,所以這事一直拖著沒辦。

今聽說黃豔紅自己要回來,豈不是神來天助?正好省了外出這一趟的舟車勞頓。

可黃豔紅回來是回來,並不標誌著李狗兒就有了老婆。如何讓他倆重歸於好,這才是關鍵。

江心月找大李妹來商量。大李妹亦犯愁,說自己跟黃豔紅不熟,交不了心。撮合這事很難辦。

想來想去,江心月都想不出好辦法。

這天,唐姍姍又來電話,說權娃媽媽主動加她微信了,還說回來直接到學校來看望孩子,希望能跟老師們聊聊。

江心月一聽,機會不是來了嗎?當即叫唐姍姍應承到,並叫她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她希望幫李狗兒找回老婆,但事隔這麼些年,物易事移,兩人之間到底怎麼想的,她不得而知。

得摸清兩人的真實想法,才能撮合。不能好心辦了壞事。江心月在心裡打定主意後,便前往李狗兒家找他擺龍門陣。

這天,天高雲淡,惠風和暢。李狗兒、彭文冬、趙忠等人,一整天在示範田裡趕花。他們拿著長長的竹杆,站在父本稻中,奮力地將父本花粉搖向兩邊的母本禾株。

從高處看去,一塊塊稻田整齊歸整,一行行稻禾橫豎筆直,在明亮太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鄉村美。

直至太陽下山,李狗兒才拖著兩根長長的竹竿從外面回來。

江心月站在李狗兒家的曬壩裡,看著三間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修建的,如今看起來陳舊不堪的青磚瓦房,心裡想,黃豔紅在外打工這麼多年,見慣了高樓大廈燈紅酒綠,她還能看得上這山旮旯的破磚房嗎?

見到李狗兒叼著支菸慢悠悠地踏上曬壩,江心月立即接過李狗兒手裡的竹竿,朗聲問道:辛苦不辛苦啊?

“沒辦法。變了泥鰍就不怕泥巴糊眼睛。”李狗兒懨懨地應道。

“今年風調雨順,收成應該不錯,很快就苦盡甘來了。”江心月安慰道。

李狗兒拉了兩把椅子出來,一把給江心月,一把自己兀自坐了。

見李狗兒興致不高,江心月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李狗兒大致知道江心月來找自己為了何事。前兩天,權娃跟他說了。他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黃豔紅。萬一黃豔紅另嫁,又有了小孩,自己對她再好,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