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嘆在哪兒?

以他八劫的實力,開啟一個臨時的虛實兩相洞天並非難事,並不需要太大,只要能夠容納自己就夠了,而且虛實兩相洞天在虛空中的存在是和修行道不同的,就像儲蓄法器一樣,一個精緻小巧的戒子或者耳環,就能開闢出方圓數十丈乃至千百丈的空間。

虛實兩相洞天的存在,和浮屠芥子納須彌相同,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行之,將芥子藏於須彌之中。

在無量量龐大的須彌山中,尋找一顆塵埃一樣的芥子,縱然這僅僅具備地獄苦蛇一絲氣息的太獄索能夠找到,也不是短時間之內能夠成功的。

不過地獄苦蛇並非實體,本身就是極為虛幻的存在,又有濃厚的地域氣息,於現實世界會受到難以想象的壓制。但是在無盡虛空和普通的兩相洞天,卻是如魚得水一般不受拘束,倘若此時顧元嘆真的開闢微洞天藏身虛空,只要時間足夠充裕,而顧元嘆真的遁身於虛空之中,就絕對逃不過地獄苦蛇的搜尋。

可偏偏,刑太岡近乎將方圓數百丈空間一寸寸排查,仍舊是一無所獲。

顧元嘆在哪兒?

難道他真的打算一直躲藏起來,直到刑太岡被地獄苦蛇完全吞噬?

這可不像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

“還有三息。”

刑太岡以十息為界分勝負,許一樂也沒有出言反駁,說明他已經在沉默間和陸傳亓達成了不需商討的共識,單打獨鬥不比尋常修士搏殺,一者遠遁他方一者窮追萬里也是正常,如今只在三皇城上空拼鬥,倘若顧元嘆一味隱藏不出,豈不是要把時間拖到天荒地老去?

刑太岡一顆金丹近乎全黑,地獄苦蛇的毒素遍佈金丹之上,只要金丹全部變成斑斕絢麗的顏色,他也就會徹底被同化成地獄魔物,成為地獄苦蛇的傀儡。

好在太乙青靈氣滋養萬物,憑著乙木青氣堅守底線,不僅牢牢護住金丹最後一點靈動本源,便是五臟六腑也被他含有雷霆之力的本源丹氣滋養,一遍遍滌盪地獄苦蛇之毒,免遭沉淪。

“一息。”

刑太岡已經沒有汗水可以流,似乎渾身的水分都被地獄苦蛇抽走,雖然身形依舊高大健碩,卻是乾乾巴巴皸裂出無數裂縫,好似無數張嘴巴一開一合,好不滲人。

只是這時候,他反倒愈發的沉穩,起初的急切和憤怒蕩然無存,目光穿透重重陣法和房屋,注視著視線之外的許一樂。

“太陰者,月上廣寒!”

顧元嘆的聲音縹縹緲緲,一輪明月不合時宜的突然出現,斜斜掛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徐徐播撒,便是刑太岡幾乎被地獄苦蛇完全主導的心念也猛然一涼,收攝回三分,眼神也清明許多。刑太岡抬頭看去,只見明月高懸桂影重重,隱隱有宮闕懸浮其上,有玄鳥展翅騰空,有仙子蕩袖飛舞,有仙獸持杵搗藥,有巨漢揮斧伐桂。

刑太岡冷哼一聲:“故弄玄虛!”

道法,道術,一應顯化解基於道,通俗的來講,就是基於修士對道的理解,以及修為法力的高深與否。

製造幻象大家都會,而化虛為實再以實擊實就更加考驗修士的水平,刑太岡一直不曾小看顧元嘆,卻也沒有把他高看到不可揣度的程度。

背後黑化成地獄苦蛇的太獄索無聲蜿蜒而去,便是索鏈上閃爍的電光也漆黑如墨痕渲染,在空間中跳躍著撲咬而上。

地獄道和修行道持平,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高層世界,只是修行道幾經波折,早就不復往昔之強盛,如今的六道,便是下三道的地獄道,也要強過修行道太多。

這才是刑太岡引動毒蛇地獄,藉助地獄苦蛇力量的主要原因。

纏綿的樂聲響起,朦朧的曲調如月光一般清冷,簡單的音節緩緩跳動,若是不注意根本聽不清樂曲的旋律,而將神念專注聆聽之後,每一次音節的跳動,都仿如巨鼓震震,連心跳和呼吸都被跳動的節奏帶動,隨之起伏。

太獄索在空中閃爍跳動,每一次潛入虛空之時,音節便震動一次,原本消失不見的索鏈突然顯形,行動的軌跡暴露出來,就像一隻長著數十根怪異手指的大手,凌空抓嚮明月。

“今人不見古時月!”

顧元嘆依舊不見蹤跡,縹緲的聲音悠然飄蕩,吟誦一句詩文,正是青蓮劍仙李太白的傳世佳作《把酒問月》。

李太白放蕩不羈,以劍仙為號,獨愛遊覽名山大川,福地洞天,結交修行道盛名已久的大修士,又以酒、劍、詩三絕享譽修行道,其繪月詩更是無人能及。

只是這一句既非開頭也非結尾,而是中間挑出來的一句,縱然和天空中高掛的明月相呼應,也讓人聽來甚感突兀。

蛇形大手一撈而過,天空中的明月彷彿是水中的倒影,竟然泛起一絲漣漪,任憑太獄索穿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