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一切美好盡在修行道,一切苦難盡在幽冥界。譬如一間破敗的房租,即使家徒四壁,也比外面要溫暖舒適,擁有這間房的人或許感覺不到,還會時常抱怨生活如何苦難,因而他們永遠都體會不到,那些連這樣破敗房屋都沒有的人,終日撲風面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痛境。

可葉翔知道,從他還是個最低等的幽魂之時,他就深深地知道;骨千玨知道,從他還是一副白骨骷髏之時,他就知道;天屍老人同樣知道,他比之葉翔和骨千玨的年歲更長,資格更老,閱歷更深,體會亦更甚。

可恨幽魂、白骨和屍身,見不得天風日頭,經不起大日真火的灼燒,縱然是溫潤如玉的太陰月華,對於剛剛踏入修行的鬼道修士而言,除了採納鍛鍊之外,也有些一定的傷害。

月光即日光。

多少人歷經磨難捨生忘死提升修為,最終的目的就是破空飛昇,無論是飛昇去神界、仙界還是靈界,都比陪著始源界一同腐朽要強。雖說元神修士不死不滅,可前提是修行道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否則縱然能活萬萬年,有朝一日修行道毀滅崩塌,迎來末古滅世紀元,再想飛昇上界可就完全沒有任何可能了。

猙霸重新將王冠戴上,抽出長劍,先是長嘆一聲,隨後朗聲笑道:“我說此事和鬼道沒有關係,只怕尊者也是不信的!至於吾皇有什麼安排,也不是我這般一頭頑屍所能知曉,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如今已然撞到尊者手裡,我也想掙個脫命的機會,也只好憑著微末道行同尊者鬥一鬥!”

哀無心搖頭道:“你這又是何苦?”

猙霸平端長劍優雅一禮:“我也正想瞧瞧大悲無心的弒神劍,是否真的有屠神滅仙之能!”

長劍一指,屍傀擎開四條手臂,四件法器脫手飛出將哀無心圍住,都漲成數百丈大小。骷髏頭噴吐濃煙魔火、蓮花棺瓣瓣張開託著一領百福壽衣、灰黑長幡奮力搖動,滅絕神光線蔽日遮天、屍油青燈火苗閃晃,一明一暗之間,濃煙魔火、百福壽衣、滅絕神光線皆一隱一現。

骷髏頭跳到百福壽衣頂上,一隻袖子捲住長幡一隻袖子托住青燈,屍油順著燈盞邊緣流淌好似天河決堤,滅絕神光線隱在石油長河之中,游魚一般捲起巨浪,向哀無心拍擊過去。

骷髏頭嘎嘎怪叫,七竅中濃煙滾滾魔火亂竄,對著哀無心倒頭便拜,每磕一個頭身上的福字便飛出一個,化成一個小小的哀無心,或是橫劍自刎或是剖腹剜心,或是飛繩上吊或是咬舌叉眼,變著法兒的自絕,隨後化成一道半透明的幽魂,有的升到空中有的潛入屍油長河,有的附著在滅絕神光線上齊齊放聲哀嚎!

“天屍大葬,引渡幽冥。尊者在人間待的太久,只怕有些膩了,不妨來我幽冥領略一下不同的風光,說不定就能籍此達到靈肉合一的八劫至境,早日榮登仙道!”

猙霸作揖打躬,正色道:“尊者若願屈身幽冥,吾皇必然掃榻相迎!”

哀無心輕聲笑道:“你既知我去幽冥乃是屈就,又何必行勸?我若當真舍下大悲宗的基業,且不說歷代祖師答不答應,便是上了神仙道,也少不得一個帝君之位,你說是也不是?”

“陰山被浮屠地藏佔了,我要在幽冥重開大悲宗,難不成和葉道兄共治邙山?”

猙霸笑道:“尊者若入幽冥,吾皇便以邙山相贈又能如何?”

哀無心浮塵一甩:“猙道友也能做得了葉道兄的主?”

猙霸道:“晚輩自然做不了吾皇之主,只是晚輩相信,相比於尊者而言,休說是一座邙山,便是將幽冥之主的位子相讓,吾皇也無絲毫不捨。晚輩願力諫祖師,將屍山讓與尊者!不然便掀翻賊禿的道場,將陰山交給尊者就是!”

“這人啊,年紀一大就腿腳不方便,走到哪裡去都戀家。”

哀無心活動活動胳膊,任屍油長河將自己淹沒,百福幽魂一股腦兒鑽入體內,濃煙罩體魔火灼燒,無數道滅絕神光線將身體穿透依舊無動於衷,只是扶著肩膀嘆道:“我痛苦山風景雖然普通,但也算山明水秀,若是去了幽冥,我這溼風病有些不好收拾。”

緩緩伸了個懶腰,體內升起一陣白金色的光芒,彷彿一顆純白色的太陽,將魔火濃煙、百福幽魂一掃而空,濃稠的屍油長河瞬間斷流,滅絕神光線寸寸崩斷!

“只能拂了猙道友的好意!”

庚金劍氣以哀無心為中心向外輻射,所到之處虛空塌陷,璀璨群星都被推到億萬裡開外,腳下的隕石流湮滅無形,猙霸釋放的屍傀如雪消融,猙霸也被庚金劍氣橫掃成飛灰!

一個懶腰堪堪伸完,哀無心浮塵左右一分,無窮庚金劍氣頓時消失。

“葉道兄想在封魔榜降世之前,竭力打通人鬼兩界的通道,六道輪迴的力量只能短暫介入,最終必然要藉助六合無極這件開皇劫器。只怕魔山那裡,會是浩劫生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