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一聽氣得差點兒喘不上氣來,怒道:“你是想指責我的過失嗎,這是你父親讓你說的?你讓他來見我。”

溫子昂卻是氣定神閒,回答道:“我爹去上朝還沒回來,晚些他自會來見你。不過這些話不是我爹讓我問的,是我聽人閒談時聽回來的。現在外面很多人都在談論原武寧侯府的事情,有人說六大世家之一的溫家之所以會落沒,是因父不慈子不孝,家族不合,若是我們這一脈不被逐出家族,那如今的武寧侯府哪有這些禍端,說不得還能更上一層樓。”

“我卻是不贊同他們這樣說的,我們不離開武寧侯府,你們就會對我們好嗎?以爹爹和我們姐弟的性情本領,怕會把武寧侯府鬧翻天吧,但父慈子孝這事我還是認可的。畢竟,若是你對父親好些,事情可能就變個方向了吧。”

“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何要厭煩父親,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只是因奶奶的出身不好?是你們接受了李家的聯姻要求,接受了李家的幫助與大筆銀錢,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過後又矯情什麼,放下碗罵廚子的做法真是要不得。”

溫老爺一時無言,雖心中怒極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溫子昂的話難聽卻是事實,他理虧在先辯無可辯,只得閉上眼睛不去理他。

溫子昂卻是不肯放過他,繼續在床邊數落了一通他所做下的錯事與民間百姓的傳聞,最終氣得他一口氣沒上來,又暈了過去。

而等他再次醒來已是一日之後,人已置身於一處小院之中,映入眼中的是劉氏啜泣的老臉,還有邊上的兒子與孫子。

劉氏見他醒來哭道:“夫君,你終於醒了,爵位沒了,侯府被燒了,我們要何去何從,還等著您拿個主意呢。”

溫老爺震驚於自己何時被送到了這裡,細問劉氏,才知道昨夜溫亦輝帶著人把昏迷不醒的他送回來時,曾言道:“父親本已清醒,但得知未能接你們入府十分生氣,說他堂堂武寧侯不需他人可憐,後來吵鬧著要離開王府,與自己的家人團聚,最後竟是被氣暈了過去。本想留父親在王府好好修養,但既然父親不願也不敢違逆父親心意,故而連夜把人送回。”

溫亦輝留下不少補品良藥,還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便落寞的離去了,拖著他受傷的腳走得十分悲涼。但更悲涼的卻是此時的溫老爺,他何時想回到這一潭爛泥中來了,他怎麼就不想在西南王府好好休養了,如今武寧侯府大勢已去,他一僅要面臨著家中一地雞毛,還要去應對族中一群人的質問,而躲在西南王府是他最好的選擇。

望著眼前淚眼婆娑的老妻,他發不出脾氣,於是轉過了頭,看到了神色木然的兒子和猶帶驚恐之色的孫子,又想起了那漫天大火,與大火中偉岸和身影,同樣都是他的兒子,怎麼就差那麼多,父慈子孝,他錯了嗎?難道他真的錯了?

大周的這個年這得並不安穩,武寧侯府的大火似是一縷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語歆郡主死後被永德帝風光大葬,在出‘殯那日,被關押的錦元王一家也再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錦元王得知郡主之死,立時口吐獻血暈了過去,再想來時,已是一夜之間滿頭白髮,這個老人沒有痛哭,甚至都沒有落淚,只是眼是滿目陰鷙,滿目怨毒,甚至還有一絲瘋狂。

望著眼前的棺木下葬,錦元王推開了邊上的侍衛,奪過宦官埋土的鐵鍬一把丟開,然後又自己的雙手捧起一把土灑落在棺木上,口中喃喃低語,如果離得近了,就會聽到,他說的是:語歆不怕,爺爺很快就是下去陪你,不過在這之前,我要讓那些對不起你的人付出代價,你本天之嬌女,哪是他們能欺負的,所以他們都該死。你不是想要溫家父子的命嗎,你放心,他們很快就會下去陪你,溫家一個人都不會逃掉,他們會知道,老老實實被你燒死才是福氣,呵呵,這個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了,大周亡國之日已是不遠,既然我們得不到,那就讓他毀了吧,讓這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吧…

望著眼前的老人,不少送葬大臣面帶同情,也有不少人暗自心驚,語歆郡主是錦元王最寵愛的孫女,他卻自始至終沒留一滴淚,這不尋常,這太不尋常了。

語歆郡主下葬七日後,溫亦儒攔在了溫亦輝下朝的路上,跪求溫亦輝救救溫景榮,今兒一早家中來了兩個討債的人,說溫景榮欠了他們賭債,還不出錢就要把人拉出去打一頓,而就在他們焦急籌錢之時,那些人與溫景榮突然消失不見,他們派人找了許久都不再蹤影,所以他也顧不上顏面,直接找上溫亦輝幫忙。

溫亦輝自是不能置之不理,抽調衙門與府兵四處尋找,但奇怪的是哪家賭場都說沒有派人去討賬,對帶走溫景榮那兩人更是無人認識,溫亦輝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申請下令封城,挨有挨戶去搜查,卻仍是找了一夜未見結果。

第二日一早,京城東城門上突然出現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腹部被刨開,內臟被掏空,身上沒有一絲好肉,細看有鞭痕、燒傷、燙傷、針刺等痕跡,似是把折磨人的刑具都嘗試了一遍。眼眶中雙目已無,只留下黑漆漆兩個血洞,嚇得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都頭皮發麻。經人辨認,正是失蹤的溫景榮,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溫家身上,無知百姓甚至還編出了一則語歆郡主厲鬼索命的流言。

這個案子影響惡劣,皇上命刑部限期破案,可案子的線索實在太少,且可疑之人也由不得他訊問,韓尚書一個頭兩個大,直接找上溫亦輝幫忙,可溫亦輝又能對他多說什麼呢,他與溫家人恩怨也不少,說他也有嫌疑也不為過啊。

刑部這棘手的案子還沒破,就又有兩起滅門慘案發生,雖不在京城,卻是住在京城臨縣兩戶溫家家族之人被一夜之間盡數殺死,雞狗都沒放過,可說是不留一絲活口。

這倒是開啟了韓尚書的思路,能和溫家有這樣深仇大恨的除了錦元王還有誰呢,只是錦元王一家都被關押中,其羽翼已被剪除得差不多了,這些事情他們是如何辦到的呢。

溫家的族人也開始人人自危起來,他們早看不慣溫老爺這一枝的專橫跋扈,更氣他們丟了爵位,無法再庇護溫家子孫後仕途發展,更恨他們為家族招惹了莫名殺禍,所以所有族老經過一日商討,再經過全族同意,罷免了他們族長溫老爺,同時把他們這一脈逐出溫家。

溫老爺此時可沒心思理會這些,他猶如驚弓之鳥帶著一家老小躲進了劉家不敢出來。劉尚書本來是不想收留他們的,只是劉氏坐在劉府大門前一通哭喊,讓他不得不把人接進了家門,然後令府中嚴加戒備,又親自去了一次左相府中拜望。

溫家’族人本以為與溫老爺一家劃清了關係,他們就得以高枕無憂,不用擔心滅門之禍了,事實證明,那些殺手不是永德帝可以給你這樣的空子鑽,溫老爺一家殺不到,那就殺溫家‘族人,溫家是當世大族,人數近千,可值得好生殺一陣子呢。

當接二連三的滅門慘案在京城四周發生,各地州府都派了兵馬保護溫家人,然後還真見到幾個黑衣人夜間奔襲,但他們身手高強難以抓住,即使被追到無路可逃時,也都自盡而亡,絕不留一絲活口,讓人不禁想起錦元王身邊豢養的死士。

韓尚書知道錦元王那批棄暗投明的死士已歸逍遙王排程,實則也都看管了起來,細查之下並不是他們,但卻從其中一人口中得知,錦元王死士之中,身手最高的十位死士早就跟著進了京城,猜想這些殺人暴徒應是那批人,韓尚書這才知道查案方向,親自去見了錦元王一趟,但卻敗興而歸,錦元王只有一句話,能證明我有罪,你儘管判罰,不能證明我有罪,你也不必多問,本王無可奉告。

早朝上,韓尚書把自己所查到結果告知永德帝,不是他不想查下去,而是查到錦元王查不下去了,如果皇上充許,他可審問,可動刑,但那畢竟是皇上的叔叔,打不得罵不得,怎麼查?

永德帝也在頭疼,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呢,看他能否狠下心對親叔叔動手,若他真對自己的皇叔下手,其它皇族成員會同意嗎?後世又怎麼評價他,說他大公無私?還是說他刻薄寡恩,屠戮親族;若是不管不顧,又怎麼向天下臣民交侍?

眼望眾臣,他期盼著有哪位大臣能站出來說上一句,至少給他一個動或不動的理由,只是大臣們都低眉眼全不和他目光接觸,顯然皇室的事務,他們不想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