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顧大人的黴運當頭想比,六皇子倒是神清氣爽,一掃心中鬱氣,跟東方青雲也未見生疏,反而更見親近,畢竟經歷了兄弟齊心打小人事件,心中不快都已發洩出來了。

接下來幾天便開始了四國與大周互市的商談,永德帝最終把權力交給了西南王,溫景明畢竟資歷尚淺怕是難以服眾,但溫亦輝的厲害卻無人不知,加之他為人有絲蠻橫,一般人也不敢招惹他,主持大局剛好,至於怎麼談判倒是次要的,溫婉兒給出了一句話,好處不夠這個生意就不用做,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中。

談判剛開始並不順利,四國在聞人天宇的煽動下抱成了團,壓得大周官員喘不上氣來,好在溫婉兒事先劃出了底線,大周官員沒敢鬆口,讓談判一事陷入了僵局。

接著眾人又想出了離間之計,大周以一敵四自是佔不到上風,但若是讓他們內部爭起來,大周坐收漁翁之利呢?於是溫景明在談判時對各國貨物進出的稅收做了區別,能夠流通的貨品數額也有多有少做了限定,這就讓四國使臣有人歡喜有人愁,得到好處的國家高興地簽了約,沒得到好處的只能再談,可再談也不可超過已簽約國家的待遇,於是談判速度快了許多,很快三國就都簽好了,只留下燕國使臣在一旁急得嘴上起水泡,聞人天宇臉黑得像鍋底。

這倒不是大周特意針對燕國,而是聞人天宇的執拗脾氣上來了,燕國若是不能從中得到足夠的好處絕對不籤,而足夠的好處是多少呢?至少要比大周賺得多吧。這就讓大周官員氣得想罵人了,是你上門要和大周開通邊貿的,還想從大周賺錢過去,真是痴人說夢,當他們都是擺設嗎。

三國使臣已經動身回自己的國家,只有燕國使臣還留了下來,互市司內,溫亦輝看著聞人天宇嘿嘿一笑道:「咱們談不下來就不必談了,不是有一個彬州在嗎,就繼續原先那樣挺好。」

聞人天宇身邊的謀士拉住了他,輕聲道:「王爺,形式比人強,當低頭時就要低頭,屬下來到大周,一路見聞著實震撼,大周已是今非昔比。大周官員的強橫不僅僅是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國家,更是因為大周夠富夠強。」

聞人天宇冷冷看了溫亦輝一眼,似是聽進了這謀士的話,甩了袖子走人,不過臨走時還是留下了一句話:「隨你們的意去辦吧。」

謀士鬆了一口氣,給邊上一位官員遞了個眼神,轉身追著聞人天宇而去。

那燕國官員長出一口氣,肅王終於鬆口了,他們終於不用天天頂著壓子絞盡腦汁想辦法了,終於可以簽下合約回國了。

溫亦輝望著那謀士卻有些好奇,問燕國使臣道:「那人是誰,能頂著肅王的冷臉說實話,很不一般啊!」

使臣笑笑,嘆道:「大周有奇人,我燕國也有能人啊。」但是哪位能人卻是不說,溫亦輝只是好奇卻並未深究,最終讓兩國代表繼續談判,他坐在一旁督戰…看戲。

走出大門的聞人天宇停了下腳步等著那謀士追了上來,讓馬車先行離去,這才與他一同走在街道上,那謀士落後聞人天宇半個身位,但說出的話卻變了語氣,不似剛才那樣卑微。

謀士五十多歲,個頭不高有些清瘦,但很精神,目光凌厲,在他挺起身子時自帶著一種威壓,那是常年處於上位者身上才能見到的氣勢。

聞人天宇已不似剛才那樣氣憤,而是指了指街兩邊道:「莫太師,你看這兩天商鋪林立,人聲鼎沸,比之梁國如何?」

謀士竟是梁國早先說無法前來祝壽的莫太師!

莫太師看了幾眼道:「若說都城大多差不多這樣繁華,真正讓我感觸頗深的是一路行來,鄉鎮之間百姓的生活,那可是比梁國百姓好太多了,怕也比你燕國強不少吧。大周這些年得賢才,順天時,已有中興之像。不出十年,其國

力怕是要遠超你我兩國,大周這個大字不再是指幅員遼闊,而是指它足夠強大。」

聞人天宇嘆了口氣道:「大周這些年運道確實不錯,永德帝原本還有些糊塗,如今卻是精明多了,這些年在國家治理上雖也沒有什麼特殊手段,但重用了一批賢才,溫亦輝和東方青雲對其幫助最大,或許還要算上一個溫婉兒。」

莫太師走到一家鋪子前面,讓下人進買了幾瓶香水出來,然後指著那精緻的小瓶子笑道:「這是我的女兒們求著讓我買給她們的。在梁國一小瓶都快賣到一千兩白銀子,那還是一瓶難求,這裡倒是便宜了近一半,而且款式多出不少,更為精美,若是兩國邊貿開通,這種東西就能從我國賺走大把錢財,更不用說讀書人喜愛的瓷器,百姓們喜愛的白白細細的精鹽,還有其它一些新奇的東西。」

「可這些我梁國要用什麼來換?金銀、糧食、曠石、甚至是馬匹。大週會越來越富有,越來越強,而我們的國家會如何,會變得更好?怕是會更加貧窮吧。」

聞人天宇輕笑一聲道:「其實你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必非要扯上國事,我國皇上不平燕國戰敗,要年年向大周進貢,你則是要謀權竄位,開拓疆土。大周如今就是一頭幼虎,我們就是豺狼,我們想要在虎還沒有長大前把他拆吃入腹,但虎畢竟是虎,一個人吃不掉,需要我們聯手罷了。」

莫太師嘴角翹起,但還是在四周掃了一下,這才對聞人天宇道:「這些話不能在這裡說,當心隔牆有耳。」

聞人天宇一指前方聚香樓道:「莫太師若是有意,咱們不如至酒樓喝一杯,實不相瞞,有人已在等著咱們了。」

莫太師對此並不意外,轉點了下頭,然是讓聞人天宇走在前方,自己跟隨而上。

溫亦輝終於看完了戲,搞定燕國這個刺頭很是自得,只是剛走出衙門卻遇到了自己的大舅哥寧老爺。

寧老爺的神情不太好,溫亦輝找了個地方拉著他聊了幾句,聽了他的遭遇後也是無語。

自從寧學友小兩口搬了出去後,寧家倒是安靜了一段時間,但隨著寧老爺得了肥差後,又多了許多送禮走關第的人。寧老爺倒是緊守原則輕易不收,可架不住後院手伸得長啊,寧老夫人先是讓他看著劉家的面子收了幾個,後就食髓知味,來者不拒了。特別這段時間使團進京後,來找他想辦法搞鹽的人越來越多。

他本還想借著這次互市的風頭,努把力讓自己再升一級,可家中實在太過份了,欠下的人情讓他難以應對,最後只好把事情都向東方青雲坦白了,東方青雲倒是沒有聲張,也未抓他坐牢,但差事都給他停了。

他也不是不明白東方青雲的意思,是給他個面子,讓他自己請辭,只是自己心有不甘,這才又來找溫亦輝,希望他能幫著出個主意。

溫亦輝看著寧老爺不知如何勸好,最後選擇實話直說:「大哥,你現在請辭就是最好的結果,以權謀私一旦被捅出去寧家就完了。而且你完了不算,還得連累學友。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後院的女人不知深淺,你還不知嗎,誰來送禮打出去,罵出去,把人得罪光了都好過你收下來。」

寧老爺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不再言語,溫亦輝陪著他喝了兩杯酒送他回了家去,沒過兩年,寧老爺辭去了官職,在家中做起了富貴閒人,讓寧老夫人氣得大病一場,寧夫人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寧家在官場的寧老爺退了下來,剩下的唯一在官場的就是寧學友了,可寧學友已出去單過不在府中了。原本熱鬧的府邸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寧夫人原本大小是官夫人,每日宴會不斷,到哪都是被人高看一眼,如今也不過是一普通婦人,妻以夫貴,母以子貴,可夫君辭官,親兒子無官職時,那種落差讓她難以接受,就似從

雲端落入凡塵一般。

寧老夫人落差就更大了。原本因著她的身份,到哪裡都是被老夫人、老夫人地叫著,自家的兄嫂和姐姐總是會派人來看望她,雖然多是被命令做一些事情,但心中都是記著她的,可自從兒子不再當官後,一切都變了,宴會也沒人請她了,兄姐都不理會她了,讓她一時間變得不再重要,不再被人需要。

如今再回頭看看自己的兒子孫子們,她突然發再他們都好陌生,兒子見他只有尊敬,但無親近,隱隱還有些怨恨,孫子輩的都不必說,自從孃家人來往少了,原本圍著她的孫兒們都避她如蛇蠍。

變化最大的就是她的兒媳,原本對她捧著讓著,十分聽話,如今卻是愛理不理的,竟然不知何時把她的管家權都收走了,她不再是寧家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而只是一個孤獨的老婦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