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豔陽依舊灼熱,只是向北刮過的風兒已帶著一絲涼意,原本蔥蔥郁郁的大青山也染上了一絲秋意,幾片枯黃的葉子在秋風吹拂下飄向山間小溪,然後打著漩兒的落入溪水中。

溪中的幾條小魚兒向落葉游來,剛剛吐出個水泡浮出頭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向水中砸來,把無辜的魚兒嚇得四下逃竄。

水花飛濺中,一抹鮮紅湧出,溪水立刻紅了一片,一個侍衛打扮的壯漢喉嚨被劃了一個口子,鮮血噴湧而出,只是倒在水中抽動了兩下,便沒了生息。

岸邊,四個黑衣人圍住了兩個人,他們不住的把手中的刀劍揮向一留著小鬍子,長著國字臉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而在中年人面前,一個十一二歲,長得眉清目秀,唇白齒紅的少年,揮著一把短劍抵擋著四人的攻擊,少年功夫不弱,招式沉穩大氣,顯然得了名家指點,只是年紀尚幼,體力以及內力都不足,以一敵四已是勉力支撐。

在不遠的地方,倒著一個侍衛,衣著和倒在溪水中的那位一樣,身上已經多處刀傷,顯是經過了一番奮勇拼殺,只是如今也是一動不動了。

中年人已是意識到了情況危急,咬了咬牙,轉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心中不禁有些後悔,為什麼非要跑這一趟啊,就為了求證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夢”嗎,當時就不應那麼衝動。如今他一代帝王就要莫名其妙死在這大山中了,上天既然給了他預警,可他卻什麼都來不及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這位中年人正是大周國的當今天子永德帝,原本他應該在京郊白馬寺裡為百姓祈雨,只是不知何事讓這位堂堂帝王,不坐在高高的廟堂之上,而是穿著一身文士白衫,出現在這邊疆附近的大青山上。

永德帝深吸了兩口氣,舉起了那把有些沉重的刀做好了拼命的準備,只是無意中的眼神向左側一掃,卻見前方不遠的榕樹下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穿著嫩黃衣衫,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十歲左右的漂亮小姑娘。

永德帝想向小姑娘求救,但是在看清小姑娘的長相後,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嚥了下去,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紅撲撲的小臉帶著點兒嬰兒肥,眉眼兒彎彎,兩個小酒窩,嘴角微微上揚著,讓人覺得她總是笑咪咪的,十分招人喜歡。此刻,她正悠閒的靠著樹幹,看著眼前的廝殺,宛如只是在欣賞著一出好戲。

是的,小姑娘眼中沒有一絲懼意,彷彿展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刀光劍影,不是血淋淋的殺戮,在場眾人的生死與她都毫無關係,她只是一個看客,而這樣的冷漠讓那微微彎起的嘴角無端帶著一絲寒意。

永德帝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表,是她,即使眼前的小女孩還正年幼,即使如今的她還看不出長大後的千萬風華,但那眼中的冷漠,那永遠帶著笑意的酒窩和嘴角,那通身的淡然和沉靜,還是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表弟溫亦輝的小女兒,那個在幾年後驚才絕豔的奇女子,那個三次救了他,也三次要殺了他的溫婉兒。

回想他十天前,在白馬詩的萬佛點內,他帶著侄兒東方青雲跪坐在佛祖面前,虔誠地祈求滿天神佛能保佑大周風調雨順,能為北部十州降下甘霖。

已過百歲的無塵主持不知何時停下了誦經,看著他的目光竟帶著一絲悲憫,然後嘆了一口氣對他道:“皇上,老納有一段經文只講給有緣人聽,今日見到您和這位小施主,才覺機緣已至,不知您是否要聽?”

無塵主持是得道高僧,他要講的經文自然要聽,何況他這隻對有緣人才講的經文,想必定有奧妙。

永德帝讓其它人退下,並下令誰也不準打擾,他要靜心聽高深的佛法。

只是有機緣不等於有慧根,無塵主持的佛法聽起來就像催眠的咒語,他和侄兒不知為何十分睏倦竟睡了過去。

不過這時才他了解到無塵主持所說的機緣並不是佛法,而是“夢”,一個很漫長的、可怕的、如墜深淵的“噩夢”。

夢中無塵大師並沒有說要講經文,他拜完佛後就離開了萬佛殿,然後,他在這個夢中過了二十所,經歷了三次戰亂,見到了一些栩栩如生,卻讓他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人。

記得在“夢”中,就是這個看似柔弱可人的少女,幾劍殺了圍攻他的叛軍,然後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領,把他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是這個剛救了他沒幾天的少女,一劍劃過他的手臂,用冰冷的語氣告訴他,一個不能讓百姓吃上頓飽飯的皇帝,沒有活著的必要,不如死了讓出位置給有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