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記錯的話,老夫的手段之下,似是死了不少東楚之士吧。”李堂馬語氣平靜,不忘喝上兩口茶。

“武陵蠻犯邊,東楚統領李南,被人剝皮碎腦,慘不忍睹,隨行的三千楚士,也盡皆命喪他鄉。”

陳九州冷著臉,沒有阻止的意思。

反而是旁邊的左龍,氣得真要動手,被武陵蠻扒皮的三千楚士,以及統領李南,向來是楚人心中的痛。

陳九州不慌不忙,把左龍攔住。

“陳相,莫非不恨我?”李堂馬抬起頭,似笑非笑。

“恨。”陳九州點點頭,“但我東楚二次大勝南梁,梟首數十萬人,李相莫非不恨?”

李堂馬身形一頓,似是有些坐不住,但很快又掩飾好。

“大爭之世,軍士為國效死,乃是天命。”

“自然。”陳九州附聲一句。

“呵呵,等老夫回到南梁,再想辦法,看怎麼把東楚吃下去的國土,再吐出來。”李堂馬語氣平靜。

“大膽!”左龍大怒。

陳九州揮了揮手,示意左龍退下。

他現在終於明白,李堂馬入東楚所為何事,為的,乃是求死。

作為南梁前些時候的丞相,這時候李堂馬死在東楚,勢必能激起梁人的戰心。

“李相,即便作為敵人,本相也是佩服於你的。”陳九州嘆了口氣,“若非是李相這段時間,給南梁強行續命,估計此時,不管是東楚或是徐國,兵馬都該踏到廣陵郡之下了。”

李堂馬神色微動。

“但李相須知,大勢所趨,南梁已不可救矣。”

“陳相能救得起東楚,為何南梁卻救不起?”李堂馬皺住眉頭,語氣不悅。

“故國之心,誰都會有。但南梁如今,已經如同中了死疾,藥石罔效,只等再次發病,便如覆巢危卵。”

“李相,你救不起了。”

這一番話,讓李堂馬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前些時候,南梁把二十萬大軍調到北面,與徐國成為對峙之勢,已經差不多宣告了結局。

顫著身子,李堂馬晃晃悠悠地起身。

“本相知道,李相入楚無非是求死,試圖激起南梁對東楚的恨意,但李相須知,南梁如今對我東楚,恨得還少嗎。”

“李相請回。”

李堂馬頓了頓,繼而抬頭髮笑,笑得極其悲壯。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陳相。”

“但老夫入楚,便沒想著回去。”

陳九州搖了搖頭,“既然勸不住,李相自便吧。”

“天生一個陳九州,破了東楚必死之局!”

“而我南梁,上無明主,下無宿將,如何屹立南陲!”

李堂馬走前幾步,身子顯得越發佝僂,不多時,已經是從街市走到了岸邊。

陳九州亦走上了城牆,沉默地抬頭看著,那個立在江邊的老人身影。

“陳相,他要跳江?”

陳九州靜默了會,點了點頭。

若有一日,東楚也變得像南梁一般,待救不起了,他也不知道會如何。

嘭——

那道佝僂的人影,終於是跳入了楚江之中。

“賈和,稍候讓人打撈屍體,收斂一番,好生送回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