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遲離開後,費利克斯獨自在哪裡站了很久。

他看上去很平常,就像是傭人在他面前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他除了嫌礙事,旁的感觸什麼也沒有。

大約只有此刻的他才知道,血液逆流是種怎樣的感覺。

或許

他在想,或許他說出了什麼觸碰不了的禁忌。

愛麗絲是個擅於逃避的人,他比誰都清楚。此刻等同於將她最後死守的底線和遮羞布也給一併扯去。

他緩緩往後退了幾步,靠著島臺站穩,伸手去摸煙盒,摸來摸去最後只摸出一個打火機來。

沒事,小問題而已,和從前一樣,哄哄就回來了。

她那麼蠢,那麼好騙.....

他終於找到了煙,並將其點燃。猛吸了好幾口,嗆人的煙霧直接吞進肺裡。

他轉過頭去看身側的玻璃,印在上方的自己的那張臉,第一次如此慘白。

愛麗絲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她要脫離他的掌控了,她要.....

和他劃清界限了。

姜月遲在外面哭了很久,久到她甚至懷疑天要亮了。

她不得不承認,費利克斯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聰明到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能如此精準的看穿一個人,連對方都不曾察覺到的不堪。像在眼睛裡安裝了一臺CT機。

如果他能投身到醫學中去的話,一定會是個非常偉大的.....不,他恐怕只會利用醫生的便利去殘害更多病人。

她根本不懷疑這個世界會因為他而毀滅,只要他想,他甚至很多種方法。

這樣的人,她居然妄想馴服他。

姜月遲揉了揉哭腫的眼睛,她真是笨蛋。

不知道是從幾點開始下雨的,雨滴砸落進來,順著樓道往裡流。她害怕打溼自己的鞋子,所以往後退了退。

姜月遲沒辦法去具體的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在可以稱得上貧困的家庭中出生,父母過早的離世,她是奶奶唯一的親人。

她的存在承載了太多人的期望,好像在那個貧困家庭裡,她是唯一可以改變現狀的人。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五歲就懂事了,沒有灶臺高便踩在凳子上給生病的奶奶做飯。在很久之前她就開始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這樣才能不辜負奶奶的期待。

她和費利克斯不同,他有隨意宣洩自己的資本,他的人生只有向上的坦途。

而她,是奶奶的希望,也是自己的希望。

姜月遲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人,她並沒有將自己長期困在負面的情緒當中。

那天離開之後,她去學校躲了幾天,然後才回到家。

萬幸這幾天費利克斯並沒有來找她,而且她的房子看上去似乎也沒有被砸過的痕跡。

——她的確有些擔心在她一聲不吭離開後,費利克斯會因此而動怒。

她當然不是認為是她做錯了,而是對於費利克斯這個爛脾氣的不信任。

他從來不會認為是自己做錯了,哪怕偶爾對她的認錯也是出於利己便捷的考慮。

姜月遲換了門鎖的密碼,在和房東溝通之後又重新加固了一把鎖。

但很顯然,她的這些做法完全多餘。因為費利克斯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擅自來找她。

他給她發過資訊,即使是換號,但她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

——我們見一面吧,我在你家樓下的中餐廳。

大概一分鐘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

實在難以想象,他竟然會變得這麼尊重人這麼有禮貌。

雖然這是人和人交往的基本禮儀,但發生在費利克斯身上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