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打罵後,獄吏們各自散去,鎖上牢門,又渾渾噩噩的回去喝酒,留下一身腳印的顧小塘有氣無力的躺在草墊上。

獄吏們雖然害怕不敢往死裡踢,但畢竟個個都是壯漢,顧小塘又是個富商世家出生,半點武功不會,一時間被踢得哎呦哎呦躺在地上叫,也爬不起來。

混沌的暗黃燈光中,隔著牢房鐵桿伸進來一隻乾枯蒼老的手。

手的影子打在顧小塘的臉上,遮住了燈光。

那人一身黑,對著顧小塘伸隻手:“孩子,地上涼,快起來吧。”

“我能不知道嗎!你看我起得來嗎?哎呦...疼死爺了,等爺出去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爺要把你們都殺光!”

這順德世子也是個沒腦子的硬骨頭,自己都身處監獄了,還吼著要殺別人。

那人聽他怒吼,一腔好心作了驢肝肺,竟然也一點不惱怒,只是又將手放低了些,將他拉了起來。

顧小塘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那人又從懷裡掏出衣物,給他遞進來一身乾淨的衣裳。

顧小塘一把接過衣服,不滿的抖了抖:“怎麼這麼粗糙,這怎麼穿啊?”

黑衣人佝僂著腰,聲音低沉蒼老:“揹著獄吏帶進來的,太過華麗會引人注目。”

顧小塘扯著衣服,突然發現不對,他一愣,隨即暴怒:“你為什麼會帶多的衣服,你是算好了我會捱打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過來救我?”

那人掏出一張檀木牌子給他看,那是他們順德王府的府牌。

“世子稍安勿躁,老奴是王爺偷偷派進來的。世子今日午後才被秦欽親自提進御檢臺,老奴若剛剛貿然出手,一定會引起秦欽的懷疑。就在昨日,秦欽和羽皇竟然追查到了王爺在南城的地下貿易場,王爺不得已才逃脫出城。”

顧小塘在聽見地下貿易場這幾個字的時候徹底呆住了,脫力一般滑了下去。

他們順德王府雖然沒幹過走私軍火這等違反羽族大忌的事,但他們家能一直在如今滿朝羽皇親信的九重城佔有一席之地,自然也不可能只靠正常的商貿。

商貿是一方面,可商場如戰場,沒有權勢,管你多大的財務,通通都保不住。

這個地下貿易場就是他和父親拿來籠絡朝堂軍中和江湖貴人的。

裡面什麼貿易都做,人命,權色,殺人放火,湮滅良心。

聽起來就損陰德,可那又怎麼樣。

顧小塘眼底閃過狠色,這是羽皇逼他們的!

自從顧銘上臺後,親近外族,分權寒門,根本不給他們世家留活路。

軍中沒有他們的地位,朝堂沒有他們的地位,甚至商賈銀道也不給他們留有一線!

現在的羽族世家,比起先皇顧南當位時,簡直可以說是完全沒落,連以前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顧南在世時,誰見著他們世家貴族不是繞道走,每逢羽聖節前後,那雪花花的銀子簡直如流水一般流進他們的家庫裡。

可現在,根本沒有人正眼看他們一眼!

不僅區縣的官員不送禮,就是那些在邊關打仗計程車兵,都挺直了腰板,在這九重城中要什麼拿什麼,他們以前哪有這麼好過活?

在那窮鄉僻壤的邊境,他們用這麼好的東西幹什麼,保著條命不就好了?

顧小塘不止一次在心裡狠狠的罵過,他們現在沒有權勢,沒有兵力,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聽他們調遣。

即便家財萬貫,可不用這些去積攢權勢人脈,他們照樣也守不住這一堂繁華。

地下貿易場的事,他和父親做得極其隱秘,那就是他們最大的把柄和秘密,一旦被那個絕情的羽皇和秦欽知曉了這件事。

顧小塘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顧小塘抖著聲音吼:“怎麼會查到那裡去呢?不應該查到那裡去啊?那麼多能人異士呢,咱們年年養著他們,都是一群廢物嗎?啊?秦欽...秦欽..貿易場...”

顧小塘驚慌的搖著頭:“不行,絕對不能查出來,查出來我們就完了,父親呢?他去哪兒了?”

鋃鐺入獄的時候顧小塘完全不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真的沒做過這件事,他沒做過,秦欽和顧銘就一定會放了他,但是地下貿易場不一樣,這個他們是真的有啊!

“世子切勿慌張,秦欽追查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人,他一時間進不去,被我們的人攔在了外面。趁著他暫時被阻擋,王爺已經下令將貿易場的通訊件和密報賬本都轉移了,即便他現在攻進去,要徹底查清,任他有天大的本領,也不要想在短時間內完成。”

黑衣人彎下腰:“只是王爺為了避嫌,暫時先逃出去了,但是世子莫怕,王爺在九重城還有不少親信,我們一定會保世子您的平安。”

“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那時間一久呢?”顧小塘木著臉冷笑一聲:“貿易場被查出來了又怎麼辦呢?我們眼睜睜看著多年世家積蓄化為虛有嗎?”

顧小塘倚靠著牢房的鐵欄縮下去:“這次秦欽來查貿易場,絕對是早有預謀。我們根本就沒有走私什麼軍火,他卻不由分說地將我抓了進來,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調查什麼走私,就是想要把我給扣下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我們貿易場的事情,以軍火走私的名頭抓我進來,不過是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