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燼復燃 第二十三章 小小女子，據理力爭

少女的聲音突然變得如同寒冰一般，聲音裡是毫不遮掩的厭惡和痛恨，她說的聲音極低，只有兩人聽的到，但那雙動人眼眸裡的深惡痛絕不是裝出來的，林玉反而有些糊塗了，這話若是敞開了說，應該對她周家更有利才對。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周紫玉輕嘆一聲，低頭道：“家醜不可外揚，林玉少爺繼續問吧。”她似乎有些洩氣，神色不似剛才那般得意，但只是片刻，便又振作起來，林玉知道是自己給她潑了冷水，但冷水這麼一潑，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第三個問題，周家現在絕不是我林家對手，我們為什麼要收手留你們一命。”

這問題最為關鍵，不止周家在想這個問題，林家的幾位長老，還有恨不得殺個乾淨的林鎮北也在想這個問題。

“林少爺一語雙關，紫玉便給您兩個答案。第一，不該，因為蘇晴的關係，林家之前的事已經一筆勾銷，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裡會怎麼樣，沒人清楚。可事情剛剛有了轉機，林家便立刻將坐鎮多年黎雲鎮的周吳兩家都殺了乾淨的話，太過招搖，不合適。第二個答案，因為我周家，願意拿出足夠的誠意。”

這一次，換周紫玉上下打量著林玉，半晌後淺淺一笑，“那半池子洗劍水來之不易，連打點和反覆驗證足足花了我周家七成的底蘊，周怒叔叔、周博天叔叔都已經走了，周家元氣大傷，只剩下了周子峰叔叔，周梟叔叔，還有我爹，我爹是周家的房，周子峰叔叔是頂樑柱，都不能出問題，但我們願意將讓周梟叔叔來‘幫著’林家‘打理’吳家。”

打理兩個字說的額外的重，周紫玉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她深吸口氣，繼續道：“以此來確保周家不會威脅到林家的安全，另外，周家將開啟門庫，任由林家之人選取三樣東西，不管是什麼，我周家都會給。林少爺覺得這樣如何？”

將周梟的生死攥在手裡，再拿出三樣東西，周家的誠意已經足夠，若林家再咄咄逼人，周家恐怕必然魚死網破。林玉皺了半晌眉頭，道：“最後這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什麼，魚死網破，周家至少有三成勝算。”

周紫玉長嘆一聲，雪白的小臉上出現了一抹與她年紀不符的無奈和酸楚，“有人和我說過，打從多年前，吳辰被逐出周家，而不是杖斃的時候，她就知道，周家這輩子也走不出這黎雲鎮。神龍該暢遊在廣袤的大海里，猛虎也應會盤踞在深茂的山林之中，魚和蝦米能有一方池塘就頂天了，再大了就只能淪為他人的口中之食。林家遲早要離開黎雲鎮的，運氣好三五十年，運氣不好，七八十年，不管過多久，總歸是要走的，那時，黎雲鎮還是我周家說了算。”

一番話說的將林家幾位長老說的氣薄雲天，一個個昂首挺胸，彷彿看到林家再次崛起，離開黎雲鎮的時候。最上方的林鎮北也將目光從周紫玉身上移走，落向大殿之外，周紫玉的話正中所有人的心坎兒。

這地方，真的太小了啊。

少女彎腰施禮，用出谷黃鶯般動聽的聲音，不卑不亢地道：“第一，林家與周家無冤無仇，不該拼個你死我活；第二，周暮之死與林少爺無關，雖有引導之嫌，但結果就是林少爺為周暮報了仇，林少爺與周家談不上仇恨，更論不上生死；第三，林家遲早要走，黎雲鎮早晚還是周家的，只不過現在由林家代為掌管罷了，周家不願意與林家魚死網破，安心等待便可。各位叔叔，林玉少爺，紫玉的三個道理講完了，是留是殺，請各位叔叔定奪，紫玉和爹爹敢孤身來此，就已經想到了最差的結果，不論如何，紫玉絕不後悔。”

少女說完便閉上了眼睛，眼皮輕輕顫動，身軀微微發抖，卻站如青松，神色堅毅。周戰低頭看了看周紫玉，彷彿又看到了曾經那個溫柔卻要強的動人女子，他喟然一嘆，負手而立，面色一片坦然。

大殿中安靜了半晌，幾位長老面面相覷，互相眼神交流，林鎮北聽完一席話之後，未曾看周戰一眼，反而一直盯著周紫玉。

少女昂首而立，據理力爭，不畏權勢的樣子像極了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林玉。要知道，道理說的再多，終究也只是有理而已，他們這些手握刀劍的人有幾個是講理的？說的再好聽，再有理，留下也是麻煩，哪比得上抹平了來的痛快。

換作七年前的自己，大概會聽完之後，回上一句“道理我聽明白了，但我還是要殺，因為我覺得留下是禍害，殺了乾淨，比起你的道理，我更喜歡自己的道理”諸如此類的話，但七年時光，真的變了太多，難道真是寫慣了忍字，殺心漸退？

看了一眼正不停打量著周紫玉的林玉，林鎮北忽然想起蘇死狗那天唯唯諾諾前來退婚的模樣，也是說了一大堆的道理，如果不是對方馬上就要解除禁制，他真恨不得把那老傢伙的腦袋塞進夜壺裡，道理老子聽明白了，但這麼多年，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林鎮北眯了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紫玉丫頭，你說的有理，但不管怎樣，總不能憑你一口伶牙俐齒，一嘴大白話，這麼大的事就放下了吧。”

周紫玉抬起頭，有些揣摸不清這位林家族長的意思，“林叔叔，紫玉不是說了嗎，周梟叔叔做人質，洗劍水送給您，還可以到周家選三樣寶物，若是您覺得不夠，我……”

林鎮北擺了擺手，打斷道：“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那周梟來不來都無所謂，三樣東西也可以不要，甚至洗劍水還給你都行。”

隱約感覺勝券在握的周紫玉有些懵了，何止是她，就連幾位長老都一頭霧水，林玉更是弄不明白父親的意思，他回頭看去，這老頭看看周紫玉，再看看自己，林玉愣了半晌，面色大變。

“你看我家玉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