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冉踩著夜色心事重重地回了家,簡單地燒了三個菜以後也不端起碗吃飯,只是一臉心事地用筷子戳著碗裡的米飯。

她這頹廢的樣子,自然影響了同居人易雲深的胃口,蹙著眉問:“你的魂是迷路了嗎?”

“啊?”居冉愣了愣,“沒有,今天遇到一件事,雖然跟我沒關係,可我覺得不安心。”

索性她就把今天在田女士家看到的一切跟易雲深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易雲深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看得出來,聽得很認真。

居冉知道他的內心不是如外表那般冷淡,甚至有著一顆赤子之心,果然在聽了那對母女倆的故事後,一向吃飯大過天的他中途放下了碗筷。

“我大學解剖學老師…”他語氣有點沉重,“45歲發病,堅持了五年,我去看他三天後走了。”

居冉怔怔地望著他,想著他一定很難過。

“生病之前他總跟我們說,人類對於自身肉體的研究還存在著未知的巨大空間,很多疑難疾病等待解決,他死後會把遺體捐贈給學校做研究,希望有一天人類的醫學領域能達到新的高度,至少能為那些罕見病的病人帶來曙光。”他看著窗外陷入往事追憶,“他希望醫學有一天能夠幫到他們這個人群,能讓他們活得有尊嚴。”

“但是醫學上在罕見病的投入上還遠遠不夠。”他看上去也有些難過。

居冉看著他:“做至少比不做好!”

易雲深很肯定地“嗯”了一下,夾了一筷魚頭放到她碗裡說:“吃這個補腦,說不定就想出來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損她……

居冉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舉著筷子一籌莫展:“我應該怎麼做才能對大家都好呢?”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雙方簽約了,任先生雖然愛惜他的小花園,可是也不會跟錢過不去,選擇出價高的一方,這也是人之常情。”她看向他,“如果你是任先生,你也會這樣選擇嗎?”

“你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易雲深覺得她這個問題很蠢,“我又不是他,再說你覺得我缺錢嗎?”

“哦,對,我都忘了,逍遙鬼大大是一個善良的有錢人呢。”居冉鼓掌。

聽她那麼不怎麼走心的讚美,易雲深抿著笑難得不計較,甚至給她指點迷津:“與其瞎猜,做到你能做的,最後賣給誰決定權在房東手裡,你也問心無愧。”

居冉若有所思,然後聽到他說:“你要相信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

這個觀點說到了居冉心坎上,是啊,工作以來社會的現實有時也讓她感到挫敗,感到人間不值得,可易雲深內心深處那股被冷漠壓著的火熱卻時不時包裹著她,讓她相信許多黑暗時分都是為了去等待第二天升起的太陽,而這種力量像是一件堅韌的戰衣,使她披荊斬棘,再努力地將這份能量傳遞到其他人身上。

第二天居冉開完早會後就馬不停蹄地去了任先生家,她如實向任先生傳達了田女士願意出三萬六的價格買下他的房子,並且保證會細心打量這個花園,每年定時傳給他花園各個季節的照片。

然後,她拿出手機給任先生夫婦看了田女士家裡情況的照片,有一張照片讓任先生夫婦停留了很久,照片上圓圓半躺在床上,她死氣沉沉的眼睛看向窗外,黃昏的日光映照在她蒼白毫無生氣的臉上,可以想見,當黑夜真正來臨,她只是一具會呼吸的屍體。

居冉收回手機,兩位老人沉默著不說話,任先生的老伴甚至紅了眼睛。

“田女士唯一希望就是小花園能讓圓圓在生命的最後時間裡,她的世界能多彩起來,”居冉衷心說道,“但三萬六的價格是田女士承受的極限了,我知道讓你們有些為難,可是我……”

“居小姐你不用說了,我懂你的意思。”任先生打斷她,和老伴交流一眼,“我們會再考慮一下的。”

居冉看著他倆相互攙扶離去的背景,知道接下來就只有耐心等待結果。

她以為兩老會商量很久,沒想到那天下午下班她剛踏進家門,任先生的電話就來了,他不僅答應了田女士的邀請,還說跟老伴還有美國的女兒商量以後,他們決定把房子以三萬五的價格賣給田女士,他們一家都很一致地希望能幫助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