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孤行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雖沒有像趙無錢這般狼狽,卻也好不了多少。眼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倒在自己面前,無論這死者生前做過多大的惡事,殺人者也難以抵過自己心中的魔障。

他想安慰趙無錢,可徒勞的安慰又有何用,有些事只能自己走出去,別人是幫助不了的。

想到此節,便什麼也不說了,任由趙無錢哭著,直哭的昏天黑地。

他回身瞧了瞧,看駱大狗正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好似一個木頭人端端正正的站在地上,不免覺得好笑。

“你這是被人點穴了吧。”

駱大狗眼睛裡泛著淚花,心中更有萬般的恐懼,縱使自己聰明百倍,也沒在一開始瞧出李孤行和趙無錢的關係,他本想利用趙無錢和百面道人殺了李孤行,沒曾想這個想法險些害了自己。

李孤行解了駱大狗的穴道,笑嘻嘻道:“還好你沒做什麼傻事,看見沒有,這位哭的極慘的仁兄武功高強的很,但有異動我會留手他可不會,輕靈一劍,你這小腦袋瓜可就保不住了。”

他又做了個鬼臉,嚇駱大狗一嚇,“別看他現在這副鬼哭狼嚎的模樣,說不定經此以後會變成江湖之中鼎鼎有名的魔頭,專殺你這種不聽話的小孩!”

駱大狗被李孤行唬的一愣一愣,當真老老實實了起來,但他又豈是這般容易放棄的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況且要殺李孤行談何容易,他必須有耐心,像老虎捕捉獵物一般,耐心等待著最佳的時機,等到所有人對自己放下了警惕,到時候李孤行的命還不是手到擒來。

駱大狗想著想著,嘴角邊漏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好,我以後聽話就是。”

李孤行回身看了看店小二,但見他面色慘白,面板枯槁,齊廢的雙臂垂在身側隨風晃動,不禁一股思緒湧了上來,眼眶瞬時溼紅,“兄弟,苦了你了!”

店小二爽朗一笑,似乎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沒事,用這一雙臂膀換兄弟你一條性命,夠本!”

李孤行心情沉重,走到趙無錢身後直接給他一個腦瓢,“咚”的一聲悶響,打的趙無錢生疼。

“你作甚!”趙無錢兇道。

“哭完了沒有!”李孤行絲毫不留情面,語氣十分生硬。

“沒有!!”趙無錢白了他一眼,眼光之中帶著些埋怨。

李孤行展顏一笑,柔聲道:“你一會兒再難過吧,我朋友手臂碎了,你給瞧瞧!”

“哦......”

趙無錢立時不哭了,面上又帶著那種賤兮兮的表情,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便似做了一場噩夢。

店小二和駱大狗同時一愣,一會兒看看李孤行,一會兒看看趙無錢,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實在令人琢磨不透,按實力來說這兩人乃是江湖之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本應更穩重一些,怎的一見了面反而跟孩童般嬉笑打鬧,哪裡還有半點江湖高手的樣子。

趙無錢走到店小二身前,仔細檢視了他的傷勢,面目由舒緩變得沉重,李孤行看著他的表情心思也墜入谷底,試探問道:“怎麼了?”

趙無錢直搖頭,言道:“沒救了,這手臂沒救了!”

店小二心頭剛燃起希望,倏忽之間又低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筋脈骨骼盡碎的手臂又怎能恢復,只怕今生今世都要做一個殘廢之人。

李孤行瞧著店小二失落的面容心裡滿是苦楚,悠悠嘆了口氣。

忽然他想到趙無錢的一個毛病,趙無錢閒來無事總是想方設法的誆騙自己,不管事情大小嚴重與否,總是扮出一副什麼也做不了的樣子。

李孤行眼珠一轉,突然改換語氣道:“你以前不成天說自己在崑崙山上盡得白蕭真人所學,自稱連死人都能醫活,還給自己一個‘閻王愁’的稱號,都是吹的唄,我以前只道你喜歡瞎說大話,沒想到竟然什麼大話都敢說。我看你還是趁早砸了自己‘閻王愁’的招牌,少來江湖之上丟人現眼了。”

這激將法果真好用,趙無錢被他一激,心裡登生火氣。

“我那是吹牛嗎?我用得著跟你吹牛嗎?我醫術高超乃是師父親口說的,師兄弟生病受傷哪個不是找我來看的。我那是真正的本事,貨真價實!”

李孤行嗤笑道:“好一個貨真價實,貨真價實的話你倒是把他的手臂治好啊。”

兩人越說越激動,就像吵了起來,趙無錢大聲道:“他又沒死,只有一口氣吊著我都能給你救回來,活人我救不了!”

這話純屬抬槓,就算江湖之中沒甚名望的粗人也鮮少會這般,然趙無錢面上非但沒有半分愧色反而分外硬氣,氣得李孤行頭髮亂飄,眼前這個名門正派,天下三絕頂之一的關門弟子,竟跟市井無賴一般蠻不講理,臉皮厚的不行。

話說到這,李孤行便不再逼問,大緩兩口氣後言道:“行行行,你怎麼說都有理,行了吧。”

他轉頭對店小二柔聲道:“兄弟,你放心,今後但有我李孤行一命,斷然不會讓你受欺負!”說著背起店小二便走,看都不看趙無錢一眼。

“且慢!”趙無錢道。

李孤行斜眼瞪他,“還有什麼事?!!”

趙無錢道:“我說他這胳膊治不好,是指他很難恢復到以前的功力,若是讓他吃吃喝喝行為正常卻也不難,只是武功嘛......最多留五成。”

“五成??你說話當真?!”店小二眼睛閃爍,彷彿看見了光,他只想著雙臂能夠自理便好,不曾奢望自己仍舊可以施展武藝。

趙無錢道:“你當我跟這個小混蛋一樣說話沒譜,待回道萬友客棧,我好好施展,定治你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