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挑眉看了看他,見他一身粗布汗衫,渾身上下一件值錢的配飾都沒有,不由漠視道:“你也懂數術?”

“呵呵,念過幾年私塾,簡單的賬還能算明白。“

“既然這麼說,你幫我算算這個。”老掌櫃半信半疑的把賬本推過去,道:“一頭羊換十隻雞、十五斤肉,羊一百六十五文,雞六文錢,今日店裡夥計牽著一頭羊換了四隻雞,十斤肉,那這肉該多少銀子?還要找回多少?”

林向東一聽不禁啞然失笑,還以為是多難得賬目,原來是一道小學生的應用題。

陳巧生和癩子在一旁聽的直撓頭,闕德掰著兩隻手來回扒拉。

林向東看著幾人一臉窘像,笑了笑,拿起櫃檯上的毛筆刷刷寫了幾下,一邊寫一邊說:“這個簡單,羊一百六十五,雞六文,那麼十隻雞便是六十文,十五斤肉自然是一百零五文,一斤肉則是七文。你鋪子裡的夥計換得四隻雞,十斤肉,也就是說一共九十四文,那麼應該找會七十一文。”

老掌櫃一聽直接傻眼了,他可是撥拉著算盤,算了一上午都沒算出來。可眼前這人居然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經算明白了。

夥計這時從後廚跑出來,欣喜說:“掌櫃的,對上了。雞六文、肉七文,找回來七十一文,跟這位先生算的分毫不差。我就說三胖如此忠厚老實的人,怎會私扣鋪子的銀子。”

老掌櫃頓時老臉一紅,抬頭望著林向東,愕然道:“片刻功夫,你就算明白了?你是如何算的?”

林向東秉了口氣,笑了笑,道:“這個很簡單啊,會加減乘除都能算明白。”

“加減乘除?”老掌櫃疑惑的望著他,皺眉道:“那是何物?”

“一種算數之法,簡便快捷,最適合算賬。”林向東也不多解釋,淡淡道:“既然賬算明白了,那我們就走了。掌櫃的,你鋪子裡的酒不錯,改日咱們再來細品。”

“哎哎,公子請留步——”

老掌櫃此時一改常態,見他轉身要走,連忙從跑櫃檯後面跑了出來,拱手和氣道:“方才是小老二有眼不識金鑲玉,衝撞的公子,還請公子莫怪。”

林向東笑了笑,道:“無妨,飯錢已經付過了,掌櫃的還有事?”

“來來,公子裡面坐。”老掌櫃說著,連忙又把林向東幾人拉回店裡,吩咐夥計沏壺茶,客氣道:“公子大才,是小老二唐突了。還未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處?可是咱們青崖本地人士?”

“免貴姓林,我家就住在城南。佈施街這邊不常來。”

“哦,難怪小老二瞧著公子面生。”老掌櫃幫林向東斟茶,和氣道:“若是小老二沒猜措的話,公子今日來此,應該也是打聽潤福軒的吧?”

“好奇,隨便問問。”林向東隨意說道。

老掌櫃笑了笑,誠然道:“公子無須瞞我,那蘇家的事不是一兩天了。這幾日但凡來我店裡吃飯的,十個有六個是奔著蘇家來的。晌午我就見幾位公子一直在街便閒逛,遇門便進又不買東西,想必是在打聽事情吧?”

林向東訕笑幾聲,沒看出這老頭心還挺細,坦然說:“掌櫃的心思活泛,實不相瞞,我等今日確實是為了潤福軒而來。”

“這麼說那蘇家也欠你們銀子?”

“不不,掌櫃的誤會了,在下是聽說那蘇家有樓閣要賃居,過來看看房子。對了,聽掌櫃的這意思,蘇家可是欠了別人很多銀子?”

“豈止是多,恐怕眼下已經到了債臺高築,走投無路的地步了。”老掌櫃幫著林向東倒杯茶,嘆了口氣,道:“要說這老天爺真是不開眼,蘇家老爺子,多好的一個人,那以前可是咱們青崖城首屈一指的大善人。可如今撒手人寰,說走就走了,只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著實難為了蘇家夫人和大小姐了。”

林向東不禁好奇,以前他不止一次聽說過蘇家的事,但都只是隻言片語。

不禁開口道:“掌櫃的,這蘇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話匣子開啟,那蘇家的種種過往也就逐漸清晰明瞭起來。

蘇家的掌門人叫蘇伯文,是當地有名的大財主。祖上三代都以販茶為生,蘇家鼎盛時期,商鋪遍佈整個江北。

在大宋未立國之前,蘇家茶葉就已經名聲遠播,還曾一度當成貢品進獻後周朝廷,可謂是一時風光無限。

只可惜好景不長,隨著後周覆滅,趙官家黃袍加身,坐擁天下,蘇家的名望和生意開始一落千丈。

許多產業隨著凋敝,尤其到了蘇伯文這一代基本沒落了。除了青寧州府的幾間茶坊和青崖城的幾十畝茶田,已經沒了其他產業。

更糟糕的是,上個月蘇家茶倉不慎走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整個倉庫幾十萬斤的茶葉全部付之一炬。蘇老爺子本就年事已高,又常年積勞成疾,一時受不了打擊,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奈何蘇家人丁稀薄,家中除了蘇夫人母女三人,再沒有個男丁。以前蘇伯文活著的時候倒也相安無事,可自從蘇家出事以後,蘇家的堂親管事便吵著要分家。還有以前的債主也紛紛找上門來,不光青崖城,就連青寧州府、京城、塞外都有人來討債。

如今的蘇家可謂是債臺高築、千瘡百孔,早就失去了往日的氣派與光輝。

幾人聽完忍不住一陣唏噓,林向東想了想,道:“這麼說這潤福軒怕是以後也開不成了,只是不知蘇家人現居何處?”

“早跑了,蘇家現在已經沒人了。”老掌櫃搖頭嘆息道:“整日有債主上門討債,蘇家孤兒寡母,哪還敢在家待著。聽說前些日子蘇大小姐獨自北上籌集銀兩,蘇夫人便遣散了府上所有丫鬟、家丁,帶著全部家當回孃家避難了。想來這蘇氏一脈以後恐怕要就絕滅了。”

林向東不禁一陣鬱悶,好不容易看中的地方,難道就這麼荒廢了?自己倒有意租賃,可連主家人都找不到,又該找誰去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