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叫什麼叫!!!”

陸野伸手攥住南桃的手,瘋了一樣的繼續吼,“你不想聽嗎?你以為你不聽,那些事兒就沒有發生過嗎?你生孩子,你憑什麼生孩子,你想你的孩子從那麼骯髒的地方出生嗎?啊!!”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

南桃被陸野擒住雙手,整個人像是落水小雞一樣的無助,她淚流滿面,卻哀求不了陸野停下來。

這些年,她以為他忘了的事兒,原來他都記得。

“孩子,十年前你倒是有個孩子,只是,那個孩子是我的嗎?”陸野冷冰冰的盯著南桃,一字一句,把人性的最惡挖掘了出來。

南桃死都沒想到,陸野會說那件事,她渾身像是被架在刀山火海上割肉炙烤一樣,每一寸都血肉模糊了,他還不肯罷休。

南桃雙腿一軟,跪在了陸野面前,她求他,砰砰砰的磕頭,磕出了鮮血也不知道疼了:“陸野,不要說了,我求求你不要說了。”

“我不怪你。”

陸野鬆了她的手,頹靠坐在牆邊,點了根菸,“我只覺得,我的桃桃長大了,懂得跟那些禽獸做交易了。”陸野知道,南桃那一次,是為了求人幫他們逃出去。

只是那個人耍了他們。

後來,飛飛死了,南桃懷孕了,那個人的媳婦兒找到她踢掉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並且要把她拉去活埋了。

諷刺的是,她也是那家人二十年前買來的媳婦。

為了活命,陸野拉著還在淌血的南桃逃了,做好了逃不出去就找個山崖尋死的決定。

活著太難了。

他第一次被打得半死的時候,南桃塞給他一個芝麻餅,叫他一定要活著,他聽她的話,十幾年來一直活著,只是這一刻,揹著渾身是血逐漸冰冷的南桃,他才明白,活著真的太難了。

有的時候死呀,真的是一種解脫呀。

“我為了讓你好受一點,假裝心理治療起了作用,假裝不記得這十年來每晚上還會讓我痛醒噁心吐出來的那些事兒,桃桃,你為什麼就不肯乖一點,把這些藥吃了。”

他們兩個人,陸野希望至少有一個人能過得好點。

這些藥是舒緩情緒的,是他請的醫生專門針對那些記憶為南桃調配的。

所以在他看到南桃這六年來一粒藥都沒有吃的時候,才會這麼憤怒。

南桃的思緒早就在陸野說他根本沒有忘記那十五年所有的事兒的時候斷了。她像是身處冰窖,冷,從脊椎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她還能說什麼呢?南桃覺得難受,她雙手抱著膝蓋蹲在地上,覺得身上像是爬滿了螞蟻一樣,特別是指甲縫裡,那些螞蟻怎麼能夠跑得到那裡面去,南桃張嘴咬斷了每根手指的指甲,尖利的牙齒啃食在指甲縫裡,鮮血湧了出來,也沖淡不了那種鑽心蝕髓的癢意。

好難受,就像是那些螞蟻蛀空了她的骨髓一樣。

陸野注意到了南桃的異樣,終是不忍心,掐滅了手裡的煙,起身很輕易的就將她環抱了起來。

南桃掙扎,帶血的手指在陸野胸口,臉上劃過一條條的血痕。

那些藥,是她最後一點尊嚴跟堅持,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的人生始於罪惡,成長於罪惡,逃出來後,陸家人,社會上的人,每個人都將罪惡加之為她的冠冕。

她覺得自己能應付的,她至少有一具從生理到心理能完全由自己掌控的身體,她至少活著。而那些藥,會殺了那個活著的她,會改變她。

南桃想活著,帶著原來那個小小的南桃活下去,活著見到孃親,然後對她笑一笑,說她聽了她的話,活出來了。

如果小小南桃沒了,她活著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南桃瑟瑟發抖,情緒逐漸平穩下來,陸野把她摁在懷裡,從她的視線裡可以看到床頭堆成小山的藥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