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下的楚景晗強鎮定地忍受著眾人戲謔的目光,以及不堪入耳的揣測。楚景晗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她不喜歡別人以戲謔的眼光打量她,這讓她感覺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供人觀賞的動物,會讓她想起被關在應幽園受那些權貴夫人欺凌的日子。

嘲諷戲謔羞辱之言不斷進入耳中,楚景晗心中憤怒如燃燒的烈火,如果這種憤怒可以實質化,只怕麟德殿現在已被焚燬,儘管她內心憤怒已極,但面色卻平靜如冬日積雪覆蓋的湖面。

她微微低頭,垂眸不語,站得比值,倔強清冷猶如懸崖間一朵美麗的花,又如如秋日清晨白霧裡的花,神秘而又讓人捉摸不透,高貴而又讓人忍不住想征服。

聰明如她怎麼會把“憤恨”表露在臉上,她知道因為那樣只會讓人防備與厭惡,只有美麗又倔強才會讓人屈服,至少對那人而言是這樣。

事實正如她所料,一聲溫柔和煦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你上來。”

她抬眼,只見楚景賢唇角微抿,滿眼柔情的看著她。

這句話讓大殿裡的空氣結了一層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楚景晗,眼裡充滿不可思議。

楚景晗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灼灼視線,那裡面有好奇,有恨意,有不解,有諷刺,只有頭頂的目光傳來善意與溫柔,楚景晗不明白為何導致她處於現有境地的罪魁禍首會忽然向她伸出援手,但現在無盡的深淵前出現一條通往對面山崖的小橋,她無法不上前。

楚景晗輕移蓮部,款款走上臺階,站在高臺上的楚景賢對她揚起和煦的笑容,那笑似春日積雪覆蓋的山林裡灑下溫柔陽光。楚景賢伸手小心翼翼牽起她,拉著她坐在他身邊。

對方的溫柔繾綣柔情款款,楚景晗卻半點也感受不到,因為她身後是韓嫣的灼熱視線,身前是眾大臣的滿面冰霜。

她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無論是誰都沒有資格和皇帝一桌用膳,更何況她與楚景賢是政敵,不過,她並沒有不安與惶恐,面色平靜坦然處之。

“千月將軍到——”

“趙國四王爺趙衝覲見——”

大殿門口便出現兩個一明一暗的身影,黑白對分似天空初蒙光,明的自然是一身銀鎧的楚景月,意氣風發,璀璨如光;暗的則是一身藏青色官服的趙國四王爺趙衝,氣勢如虹,灼熱如陽。

“楚景月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見清脆如玉石的聲音,楚景晗僵直如冰雕,因為她沒有保護好楚景月的心上人——安蒼雲,儘管她不清楚楚景月現在是否依舊痴心於安蒼雲。

“趙國四王趙衝見過楚皇陛下,特此奉上我國陛下親擬國書。”

趙衝說話間已高舉一個錦盒,站於殿臺下的小夏子立刻將其呈至楚景賢身邊,供他細細閱讀。楚景晗雖然坐他身邊,卻並不能看見國書裡的內容,她只能看到用價值百金一尺的金色蜀錦國書背面,不過她能感覺到書中的內容不是好訊息,因為楚景賢雖面色未變,卻渾身散發出寒氣,她用餘光偷瞄趙衝,一個帥氣陽光的俊美男子,即使單膝跪地也無法掩藏他一身張狂。明明趙國兵敗,卻沒有一點吃了敗仗的跡象,看來此一仗並未傷及趙國根基。

趙衝自然也注意到楚景晗的觀察,美人在望,他回以懶散且輕佻戲謔的笑容。

“趙國請求迎娶一位公主和親?”

聽到楚景賢說話,楚景晗收回目光凝視著他,見他面色平靜的盯著趙衝。

“回陛下,趙國是誠心誠意想與大楚締結秦晉之好,共同對抗西北的豺狼虎豹,望楚帝明鑑。”

趙衝表面言辭誠懇,但其潛臺詞卻表明趙國知道大楚與匈奴鏖戰的事情,而且這一戰大楚還是去了一位良將,楚國損失不小。

聽此楚景晗的表情變得悲傷,因為君世離最後掉落懸崖屍身未卜,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到最後連一座衣冠冢都沒有,心中鬱結之氣上湧令她頭暈噁心。

“可朕並無子女。”

楚景賢清楚現在的形勢,但他心生不詳的預感。

不過趙衝顯然不會讓楚景賢以這個理由拒絕,他微笑著開口:“我國想求娶的是大楚先皇的女兒——楚景晗殿下。”

聽到求娶親的人竟然是自己,楚景晗不禁打了一個冷戰,要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和親,她首先是害怕,然後是無可奈何的理解,一個奪位失敗的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皇女,被派去和親不是理所當然?她暗自揣測楚景賢或許早就知道這個訊息,或許這也是她性命能被留下來的原因之一。

原本氣氛已經降到冰點的大殿內更加寒冷,大臣們更是像吃了餿臭三天的魚一樣難看,明明是趙國戰敗卻要楚國嫁公主和親,而且大楚傳統一直是女子重於男子,就算曆經兩朝男帝,公主也依然重要,嫁公主對大楚朝臣來說乃是侮辱。

劉軍更是氣得直接開口:“趙國竟然要迎娶我國公主,未免太過厚顏無恥。”

聽到自己的國家被侮辱,趙衝冷笑道:“大楚確定要辜負我趙國一番好意?”

他心想如果楚國拒絕,正好以此作為藉口開戰。

劉軍不再說話,身為兵部尚書的他清楚如今局勢,北方蠻族騷擾邊境,南方趙國虎視眈眈,西北剛與匈奴一戰,大楚的國力經不起再多消耗。

大臣們只好看向楚景賢,期望皇帝能拿個主意。

楚景賢冷漠著臉喝了一口茶後,才慢慢開口道:“讓來客見笑了,使者可先在別館歇息幾日,盛安繁華儘可遊玩,待我大楚君臣商議出一個結果會另行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