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篇 第六章 憐憫(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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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叡會出手幫她解圍這事在安芩意料之外。
她皺眉抖落身上的水珠,亦步亦趨地跟在藺叡身後,望著那一抹明黃色的影子忍不住想:為什麼?
三王爺曾在酒酣耳熱之際將她摟在懷中嘲:“當朝天子曾經也不過是本王身邊的一條狗罷了,如今的身份再高貴又如何?皇子十餘位,若不是一個接一個病死,這皇位怎會落入他手裡?!哼!”
一個接一個病死……
安芩眼波流轉,將手盈盈搭在他肩上:“王爺能文能武,雄姿英發,要奴家來講才真真是個流芳百世的人物呢!”
她先是誇讚一番,待到三王爺被這通馬屁排得臉色漲紅,滿臉得意,才又話鋒一轉:“可是,怎麼就讓那位……”
安芩可惜地搖頭,伸手描摹他的面容,輕輕嘆著。而後手便被捉住,被人輕捏重按,令她幾欲作嘔。
她強忍著噁心聽他笑道:“那個人不過是卑賤的東西生出來的玩意兒,本王只要施捨他一點好處,便跟個哈巴狗一樣舔著臉上來,那位置左右不過是本王讓他的罷了。”
三王爺說完一頓,見她不信,又笑:“改天帶你去本王府邸長長見識,那皇上御用的龍圖騰還刻在本王府上呢!”
他當初說得有多囂張,在之後被斬首的那一刻就有多惶恐。安芩在被人拽下馬車後與他對視,在屠夫的刀落下之前,她用手捂著臉,嘴角向下,渾身顫抖,看上去傷心欲絕,眸中的笑意卻透過指縫朝他探來。
三王爺神色一變,那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那柄淬著血光與寒氣的刀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在屠夫吐出的酒中揮了下去。
能讓其他皇子接連病死的人哪能是三王爺口中的模樣呢?
應該是聰明絕頂且戒備重重。
所以,她不過一介罪奴,即使偶然承寵一次也不足以讓皇上惦記,他甚至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自然也不足以讓他幫自己出氣。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安芩未曾察覺,猛地撞了上去,只覺他的背如磐石堅硬,她幾乎能預想到額間的紅腫。
她連忙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嘴裡這麼念著,她心裡卻想,之前的傷口才堪堪好完,這又撞上了,還當真是……
等等!電光火石間,安芩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麼,她是跪在地上的姿態,於是她埋著頭,用枕在頭下的手輕輕撫摸了自己的額頭。
罪奴的印記因那一烙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額間的那一朵淡紅色梅花。難怪那次的烙鐵比以往的要小一些,難怪半月前那幾個太監闖進房間,尖酸刻薄的認定她是借寵承能。
誰瞧見了不覺得是她這個青樓妓子勾住了皇上的心魂,竟連罪奴的印記都給去了?
她想著這半月忙著與其他宮裡的婢女打好關係,都快忘了這一茬。但安芩可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越是這種關頭她便越是冷靜,各種理由在腦海裡過了一圈,只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感受到自己頭上傳來的撕扯之痛。
安芩被迫揚起了頭與他對視,見著藺叡一臉冷漠,眼裡盡是冷意與厭惡。
下一秒,藺叡捏起她的下巴,力道很重,安芩彷彿能聽見骨頭碎掉的聲音,她看著這人像打量物什一般打量著她,又像是透過她注視著誰,忽然冷笑一聲,好似破罐破摔、惱羞成怒了一般:
“既然這麼喜歡水,那就再去湖裡泡一個時辰吧!”
——
不對勁。
安芩潛進水裡,只露出一個頭來。她牙關打顫,寒意侵入四肢百骸,凍得她臉色煞白,快要暈厥過去。
她強撐著那口氣盯著岸上的香,一炷香為一刻,每每燃盡一根,旁邊就有太監來換掉它,如此反覆。她能撐到最後一根不單是憑藉著意志,還因身體被冷水澆灌得麻木起來。
安芩甚至還有餘力思索之前的情景,她在心裡將藺叡的神情和話語揣摩了千百遍,仍然一頭霧水,直到她偶然想到了三王爺曾說過的話,剎那間醍醐灌頂,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她腦海裡盤旋。
他看到自己,想到了卑微怯弱的曾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