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夫聽了靈華的話思考了一瞬,從一灘血裡拿出種子來握在手心,眼裡的悲憤代替了絕望和理智。他慢慢撐起身問靈華:“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靈華道:“不知。”

“每個帝淵親近的手下都有這一個種子,她會先給藥,再生線,最後埋種。每月供藥丸以刺激種子生長,有了種子,她可以隨時透過意念短暫控制我做任何事,一旦違抗,或者說出任何關於她的秘密,都會毒發身亡。”曹大夫裂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把種子捏碎了扔在地上。

他踉蹌地站起來,充滿淚水的臉上添上了一抹希望。在年邁之際、在一切都走進絕路的時候,居然給了他這般希冀,可真是天意弄人。

但,可惜了。

阿琴的軀體已死,又有什麼辦法能回到從前呢?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從來不可能成為未來。

既然如此,那便什麼也不必怕了吧。

他看著阿琴,像對小孩說話一般:“阿琴,咱們不死了,先不死了好嗎?讓他們去救人,我們幫他們一把,做點好事,積了福,下輩子你投戶好人家。”

阿琴聽懂了曹大夫的意思,激烈地左右晃動又前後的搖擺。

曹大夫感激而欣慰地點頭,立刻走到靠牆的屏風後面,從牆面底部開啟一個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被羊皮紙包住的東西。

靈華與恆古對視一眼,都對這長方形的東西倍感眼熟。恆古低頭與靈華耳語:“這是不是殷天無去要的‘肉’?”

靈華緊盯著羊皮紙裡的東西:“很像。”

曹大夫開啟羊皮紙,裡面包裹的是一整塊肉泥,被壓成一塊規矩的長方形,上面有幾個剜過的小坑。

他熟練地用手指剜下一塊肉泥,走到阿琴面前,還是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馬上就好。”

他將傷處的衣服撕開,安慰了阿琴幾句,一把將匕首拔下,快速地用手指上的肉泥堵住刀口。

這些肉泥像倒入雪地裡的溫水,在傷處四散開,滋潤在缺口的腐肉上,與軀體上的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痕跡。

靈華目光幽深:“這便是你說的過了妖火的肉?”

曹大夫取了一個披肩給阿琴披上,遮住了傷口。他微微頷首答道:“是,也不算是。這種肉並不是舒琴身上的肉,而是十多年來改良多次得來的肉。為了它,死了不知多少老百姓。”

恆古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步抬起胳膊差點揪上曹大夫的衣領,怒道:“你知道死人還幫她做了那麼多壞事,害死那麼多人,你為什麼只想你自己?”

曹大夫頹敗地癱坐在桌旁,點頭承認了,惘惘而愴然:“是啊……我不止自私,我還痴傻,陷於執念無法自拔……

我知道自己是個罪人,下了地獄了也會被業火燒上幾百年……從我跟了帝淵做事,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好下場。”

靈華疑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下場,又不是真心為那‘帝淵’做事,為何不與卓灼化解誤會,推翻她的管制?

畢竟她野心勃勃,不可能因為你們脫離管制就傷害自己,阿琴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只要再尋法子,將她的靈魂渡到其他靈體上便可以。”

曹大夫搖搖頭,深嘆一口氣:“凌姑娘,謝謝好意,只是以後的事,沒有人能說得準。

你說卓灼……你應當也知道,他恨我,憋著一股勁兒。我知道,也不會阻止,因為我理解他。

可我註定跟他不是一路人。他在遂生手底下,比我自由。

帝淵透過遂生監視我,又用種子控制我煉藥。她只用輕鬆地動動念頭,我就要被種子控制行為為她賣命,說到底只是個傀儡罷了。

我想掙扎,也要命運允許我掙扎。人還有顧慮的時候,總會畏首畏尾。若沒有種子,可能我會選擇與卓灼一道吧……”

“種子?”靈華看向地上那片血跡,看到被碾碎的種子和上面的血線。

這線好生眼熟……細長的,好像在哪裡見過……像是與張開源頭頂上一樣的血線!

靈華突然明白了——先給藥,再生線,後埋種!

難怪張開源如此聽話,聽令時猶如失了心智,精神失常,原來都是因為他體內已經生了線!

生線的下一步便是種子深埋體內,被埋種之人將會像曹大夫這般被“帝淵”的一個意念所支配。

之前以為張開源是被孫蓮苒控制,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孫蓮苒固然暫時操控了他以達到對抗靈華他們的目的,但種子已經進入他的身體,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看來這“帝淵”本就打算將張開源當做曹大夫一樣的長線來發展,只不過因為靈華的介入,而導致張開源這步棋失效。

既然如此,曹大夫應當是比較瞭解“帝淵”底細的人,若可以從他口中獲得有價值的線索,將可以提前阻止人類被虐待的罪惡之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