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說希望我幸福,我聽著這幾個字,渾身一震,某一處柔軟的地方,隱隱作痛。他身影蕭蕭立於清冷御花園中,頎長的輪廓更添了幾分淡淡的憂傷,他那樣真誠,而我竟莫名的感到滿滿的愧疚。

兩人寂聲不語,他只凝神看我,目光裡帶著一絲落寞,我連連被逼退下只想逃避:“太子殿下朝務繁忙,臣妾就不打攪了。”

我起身欲走,哪知他卻伸手來抓我,大手扣住我的手腕時,我頓時一驚,像驚兔般彈跳起來,卻半分也未掙開,心驚之餘只得四下張望,卻發現不知何時,御花園裡獨獨餘下我們兩人。

即便如此我亦是冷下臉來:“放手!”

太子這才像回神般的匆匆鬆開了手。我冷眼望著太子半響之後微微行禮:“臣妾告退!”

我轉身就走,我從來當自己是個感情淡漠的人,從前,我可以為了錢,而現在,我只不過是為了好好的活著,只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心痛!但是,我知道,淡漠,於我,於太子,如今都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那日,梅園吹笛,遇見的人不是你,多好!”我才走兩步,他在我身後幽幽說著,聲音聽來有些含糊。

我步子一滯,頓時深吸一口氣,又往前行。

“或者,那日我向父皇要了你,你……會不會願意……!”聲音一頓,我便憤然的回過頭,卻見他眼底淡淡的哀傷。

我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清晰的發出聲來,乾脆而決然:“不會!”

“呵……其實,我早就知道!卻還是傻傻的想問!”太子苦笑一聲,然後滄然的坐回石凳。

我轉身飛快的奔走,臉上驟然感覺溫熱,我卻無暇顧及,直到出了御花園,我隨手一摸,那是淚,我頓時停下,仰起頭,將眼淚一點點逼回去。

不會,這兩個字,在說出的那一刻,覺得有千金重般。呵呵……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作為他的兒子,太子怎麼會不瞭解。

他既然下旨,將我指給朱棣,斷不可能再改變主意,何況,我是開國第一功臣的長女呢?依他的性格,他只會以為,太子想拉攏朝臣,建立黨派,擾亂朝綱。如果這樣,我絕對是不會願意的,因為那太不值得。

回到春和殿,我望著陰陰沉沉的天,心中鬱結。漫漫歲月,難道我都將在這宮中度過?和自己並不愛的人走向白頭?想想愈加覺得可怕!

可是,生為徐達的長女,我還能如何?我的一舉一動,牽扯的都是一族的性命。除非我死了,才有可能逃脫這繁花似錦的牢籠鐵壁。

“小姐,這是皇后著人送來的白羽鸚哥,您瞧瞧,好玩著呢!”芷兒一臉喜色的將一個金籠子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手中,細細的看,它潔白如雪的羽毛的確是難得一見。這純金打造的籠子提在手中,竟很是沉重。

我喃喃的說:“原來我不覺間,竟也成了金籠裡的鸚哥!”

我開啟籠門,輕輕的說:“小鸚鵡,你造化大,走吧,去更廣闊的的天空吧!”

“小姐,這可是……娘娘賜的!”芷兒看著我的舉動,不免有些惋惜。我匆匆回望她一眼道:

“沒事,到時候,我自有說辭!”

可惜門開了半響,那鸚鵡卻依舊在籠中瞪大著眼睛望我,我頓時有種多管閒事的錯覺。我伸手去拉它,它竟然遠遠的躲著,不願出來。

我蹙了蹙眉,難道它已經習慣這個金籠,又或者它已經依戀上這個金籠了?想到這,我不由一陣心灰意冷,時間難道真的會改變一切嗎?

無奈之下,我憤然的關上籠門,既然它不走,那麼就要經得起眾人的逗玩。長長的一天裡,我都在逗著這隻鸚鵡,它確實很有靈性,很快就學會了說:笨蛋!

夜裡,我百無聊賴,就早早睡下了,卻無半點睡意。輾轉反側間竟到了半夜時分,忽然雕花絹紗窗輕微響動,然後順風間,我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味,我一驚而起,然後沉聲叫道:“來人!”

“娘娘有何吩咐!”在閣裡伺候的宮女立刻上前了。

“命人都下去吧!你們在這,本宮不自在,睡不著!”

“是!”當宮人細碎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紗窗才吱嘎一聲,一道修長的身影輕巧落下。

“子衿,今日怎麼來了?”我披上披風走到桌邊有些驚喜的望著來人,子衿一襲白衣長衫,腰間別著綢帶,頭上戴著玉冠,玉樹臨風的立在我面前。他眉眼舒展,負手端詳我,然後道:

“姐姐有心事?都這個時辰了還不曾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