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成都、穎兒退至內城,調其主力十七萬隋軍,列陣相迎。張英、松浦弘信力戰一場,猶不盡興,指揮番兵衝散隋軍。成都早知其意,令弓弩手萬箭齊發。番兵措手不及,死傷無數。弘通道:“盾牌手上前,弓弩手隨後,兩翼刀手、槍手,併力齊上!”番兵得令,變陣作戰,隋軍羽箭盡被擋下。彪爺大怒,匹馬單槍殺入敵陣。斛斯政見了,大叫一聲,騰身躍起,凌空一戟砍來。彪爺措手不及,忙把戟一抬,“噶啷”一聲響,只覺身子一輕,人已到了馬下。元帥道:“呂彪,你家大隋今日必敗,快叫宇文成都出來!”彪爺道:“狗番,吾殺汝,猶殺狗彘耳,空汙刀斧!”元帥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敢如此!”插這一戟,望彪爺頂樑上砍將下來。這一首彪爺叫聲:“來得好!”把杆方天戟望戟上“噶啷”這一梟,描金戟反望自己頭上跌下來。元帥道:“唷!果然名不虛傳。”“豁刺”衝鋒過去,圈得轉馬來。斛斯政畫杆描金戟一起,插望著彪爺又砍將過來。彪爺把戟梟在一邊,還轉戟,望著斛斯政前心刺將過來。斛斯政說聲:“來得好!”把畫杆描金戟望戟上“噶啷這一抬,彪爺的兩膊多震一震,面上失色道:“阿唷,狗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打馬交肩過去,英雄閃揹回來。彪爺又刺一戟過來,斛斯政又架在一邊。正是:

一來一往鶯轉翅,一衝一撞鳳翻身。刀來戟架叮噹響,戟去刀迎放火星。八個馬蹄分上下,四條膊子定輸贏。

二人殺到六十衝鋒,八十照面,並無高下。那雅利鴻溫見了,悄悄繞至兩人近前,瞅住時機,大叫一聲,照彪爺後心一刀砍來。成都見了,驚得魂不在身;穎兒忙叫道:“呂將軍,身後有鬼,速速閃開!”彪爺時正與斛斯政酣戰,如何有心回防?眼見刀來,忽的白光一閃,立時鮮血飛濺。斛斯政大怒道:“好你個雅利鴻溫,真是蛇種豺性!本帥與呂彪酣戰,你如何敢背後偷襲!”口裡這樣罵,手早一鬆,撤開畫杆描金戟,閃在一旁。彪爺回身,卻是琪琪格擋下這一刀,但見刀鋒嵌在左肩上,鮮血滾滾而流。雅利鴻溫見一擊不成,忙閃在一旁。彪爺征戰一生,何曾受此大辱?一把把琪琪格攬在懷裡,虎目中落了兩行英雄淚。正是: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得志貓兒雄過虎,落毛鳳凰不如雞。

那隋軍眾將見了,一個個怒火中燒,定要廝殺。琪琪格見彪爺落淚,勉強伸開右手,輕輕揩去。彪爺道:“西雲老大何在?”西涼十二騎中一人應聲叫道:“奴婢在!”彪爺喝道:“兄弟,拿我戟來!”西雲老大聞言,忙趕上來,一手取過戟,交於彪爺;一手攙起琪琪格,立在一旁。彪爺接過戟,轉身怒視雅利鴻溫。番將見了,唬得魂不在身,斛斯政道:“雅利鴻溫,本帥命你斬殺呂彪!”番將聞言,舍了性命,大叫一聲,舉刀便來。彪爺見了,大叫一聲:“還我小姐!”一戟擲去,雅利鴻溫措手不及,被彪爺一戟穿胸而過,一命歸西去了。彪爺趕上,拔劍取了首級,大卸八塊,勉強消恨。急趕至西雲老大近前,抱起琪琪格,回城醫治。斛斯政也不理睬,只叫暫且罷兵。成都、穎兒見了,也是心有餘悸,下命加緊佈防,也回了帥府。兩家各自休戰,不表。

再說斛斯政回營,令番兵埋鍋造飯,諸將大帳議事。張英問道:“今日圍城,正是消滅隋軍大好時機,可元帥您卻收兵,這是為何?”斛斯政道:“我們雖然打下外城,但是內城仍然由隋軍主力部隊控制。內城糧草充足,隋軍憑藉內城依然有相當優勢,所以他們一定會拼死一戰。再者雅利鴻溫這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今日偷襲呂彪不成,反而殺了他的女人,致使隋軍怨氣沖天,殺性陡增。諸位,十七萬隋軍,正是哀兵如猛虎,本帥若是死打硬拼,豈不要損兵折將?”張英道:“似此,怎生是好?”斛斯政道:“不妨,本帥今夜夜襲隋軍,燒其糧草。隋軍無糧,軍心必亂,到那時,我軍便有機可乘了。”松浦弘通道:“元帥深謀遠慮,在下佩服。”斛斯政笑道:“兄弟謬讚,久聞兄弟武功蓋世,未知可願做先頭部隊,吸引隋軍注意,本帥便可趁機放火燒糧,那時火光沖天,便是訊號,大家一起撤兵。”松浦弘通道:“此乃小事,請元帥放心。”當下安排妥當,不表。

再說成都回府,暗暗與穎兒商議道:“今日番兵本可一舉殲滅我軍,斛斯政卻溜之大吉,其間只怕有詐。”穎兒道:“如何不是?我想那斛斯政定是要燒我軍糧,而且就在今夜。”成都道:“啊呀!果然如此,不可不防!”穎兒道:“成都,還有一事,你需知曉。”成都道:“何事?”穎兒伏在耳邊,悄悄言語。成都聞言,長嘆一聲,急命家將喚來子龍、劍南、白屠、趙靖、慕頤、修曄、鬱瑾,吩咐道:“子龍,本帥料定今夜番兵必然偷襲,令你點兵兩萬,在內城邊上埋伏,但只發現番兵,格殺勿論。”子龍應道:“得令!”接過令箭,自去準備。“修曄、鬱瑾,斛斯政深諳兵法,本帥料定他今晚必然要燒我糧草,你二人點兵三萬,定要收好糧倉。”二將道:“元帥放心!”亦去準備。成都又取過一支令箭,正要發令,忽報天子入見。眾將大驚,忙出堂相迎,山呼萬歲。楊廣道:“諸位愛卿快快請起!”“謝皇上!”楊廣入內,取過一支令箭,看向諸將,略一思索,開言道:“白屠、趙靖、慕頤聽令!”三將道:“末將在!”朝廷道:“令你三人統領五萬驍果軍,趁混戰連夜撤出內城,不得有誤!”三將聞言,驚得魂魄離身,半晌無言。成都聞言,吃驚不小。看向穎兒,公主卻也不知所措。楊廣道:“三位將軍,這五萬驍果軍是我軍最後的精銳,一旦被番兵剿滅,則我朝內再無雄兵可調,煩請三位莫要推辭。”三將道:“驍果軍是陛下、元帥與嫂嫂多年心血,其中三百滕龍衛更是無敵天下,一旦撤出,則內城必然淪落敵手。大難臨頭,我等怎好臨陣脫逃?”朝廷道:“三位將軍,此乃聖旨,軍令尚不可違,何況皇命。”三將聞言,啞口無言。楊廣道:“成都、皇妹,今夜兩軍混戰,你二人與白、趙、慕三位卿家一同撤離,不得有誤!”成都與穎兒聞言,顫聲道:“臣夫妻二人深受皇恩,今夜就是戰死,也絕不撤城!”楊廣聞言,垂淚道:“朕的性命,只在今夜,你等也有性命,何苦為朕陪葬?”成都道:“有道是:‘一馬不鞴雙鞍,忠臣不事二主’,臣等心意已定,請皇上勿要多言!”楊廣聞言,慘笑道:“成都,你若不撤,皇妹與你恩愛一場,自然不撤。想你夫妻為我大隋盡心竭力,如今尚無子嗣。如今戰死於此,朕心不安。”穎兒笑道:“臣妹無怨無悔。”成都道:“陛下,姐姐已有話了,請陛下收回成命。”楊廣道:“既然如此,今夜朕與諸將共戰東遼!”當下眾人散去,不表。

再說那松浦弘信,他寅夜時分,殺至內城,早有項子龍面前攔住,大喝道:“殺不死的倭寇,安敢犯境?”松浦大怒,大喝一聲,照面一杵刺來,子龍串動手中天龍破城戟,照著松浦弘信面門上挑將進來。弘信把御手杵梟在旁首,馬打衝鋒過去,英雄閃揹回來。松浦弘信一緊手內馬韁,插這一下,望項子龍劈面門挑將進去。子龍把天龍破城戟架在旁首,馬打衝鋒過去。兜轉馬頭,松浦弘信提槍就刺,子龍急架相還。二人戰到八十個回合,未分勝敗,兩下軍士混殺,一時不見輸贏。

不表兩下交鋒,單表那斛斯政陰至內城糧倉,早見林鬱瑾、韓修曄引兵列陣相迎。元帥道:“林將軍,韓將軍,幸會。”鬱瑾道:“元帥,小將有禮了。不知元帥今日到此,莫非是要放火燒糧?”元帥道:“如今大隋氣數已到,二位將軍還是早做打算罷!”韓修曄道:“正要取足下人頭,以安天下。”斛斯政聞言,呼呼大笑道:“二位將軍的名聲,也多有聽聞,今日相逢,正要討教。”鬱瑾道:“這等說,得罪了。”把釋迦錫杖往頭上劈將下來。元帥叫一聲:“來得好!”把手中畫杆描金戟一架,只聽得“噶啷叮噹”響。修曄把手中羅迦金剛橛來助。斛斯政這杆畫杆描金戟擋住兩件兵器,全不在心上。正是:

鬱瑾鐵禪杖,上一杖仙人指路,下一杖虎嘯龍吟;修曄金剛橛,左一橛英雄死,右一橛大將亡。斛斯政這條戟,逼住釋迦錫杖,望著頭頂面、兩肋、胸膛、心窩就砍。三馬衝鋒各分高下,三人打仗各顯輸贏。描金戟,寒光閃耀;金剛橛,狠似虎龍。他一個東遼高句麗第一元帥,怎懼你隋朝兩個南蠻?這兩個乃匡扶天朝社稷的二大將,如何怕你東遼一個胡兒?喊殺連天,驚得翰林院才子住筆。響殺遊蕩,唬得醉夢樓佳人停針。馬上人鬥人,坐下馬戰馬;杖來戟去花一團,戟去橛來錦一簇;四條臂膀亂縱橫,八隻馬蹄撩亂走。來來往往幾多時,不知誰個高低那個贏。

當下三人來來往往,大戰四十餘合,林鬱瑾、韓修曄二人,原本武藝高絕;斛斯政要勝一個,尚且吃力,對付兩個,怎樣抵擋?身後番兵、番將見了,上前助戰,兩下混殺。我且不表。

再說二路徵東大軍一路晝夜兼程,殺至大興關,早有本地總兵瓊妖贛里布親自統兵相迎。兩軍對圓,宇文崶當先出馬,大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瓊妖總兵聞言,出馬喝道:“蠻子,本鎮總兵大將瓊妖贛里布在此!你又是何人?”元帥聞言,急看去時,怎樣打扮?

身長七尺,頭大如鬥,面如藍靛,發如紫漆,頷下紅須;頭戴紅纓亮鐵盔,身披龍麟紅鐵甲,腰束獅蠻帶,足蹬快靴,背後八杆護背旗;坐下一騎綠鬃馬,手中一口喪門劍。

當下元帥見來者不善,高聲道:“本帥乃東征二路元帥宇文崶是也!狗番,天兵到此,為何不下馬投降,猶作困獸之鬥!”番將道:“你這蠻子,就是宇文成都侄兒?你叔父尚且要剝皮實草,耿何在你?”成龍聞言,大怒道:“狗番,休得無禮,你爺爺宇文成龍在此!”番將聞言,大笑道:“你這蠻子,中原也有你名字,只是到了我處,何不想想你兄長,他是如何英雄?你與他比,又算什麼?”成龍道:“我自然不如兄長,可你這狗番,又有多少本事?不要走,吃爺爺一槍!”催開坐騎,把手裡血棘赤金戈劈面刺來。番將哪裡懼他?掌中長劍一抖,分心便刺。正是:

那個弄風播土唬皇王,這個踏霧騰雲遮日月。丟開架子賭輸贏,無能誰敢誇豪傑?成龍憤怒招招狠,番將一笑劍劍花。一靜一亂有分教,長劍一剁滿身麻。

當下二將交鋒一場,鬥有七八合。早惱了周法尚,拈弓搭箭,“嗖”一箭射去,正中番將咽喉,跌下馬,成龍早割頭在手。須陀見了,大叫一聲,將士一起殺入,拿下大興關。元帥大喜,聚諸將於大堂,教帶上裡木斯與許敬暉。隋兵得令,把二將五花大綁,押到堂上,喝教跪下。二將終究心高氣傲,雙臂較力,撞倒士卒。高澤大怒,趕上一腳,踢翻裡木斯,掣劍就要殺。元帥道:“兄弟且住。”高澤道:“元帥,這等不識時務之人,殺了就是,有何話要說?”文天音笑道:“兄弟,若有朝一日,你被斛斯政生擒活捉,莫非不是這樣?”元帥道:“正是這個道理。”高澤道:“這不可能。我一定戰死沙場,不成,自刎就是,怎能被生擒活捉?”眾將聞言,呼呼大笑。元帥道:“二位將軍,可願意歸順天朝?”裡木斯道:“呔!你放什麼鳥屁,魔家忠心國家,雖死不降。”正是: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