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禾是在臘月二十二這天走的,因為按照舊曆二十三就是小年。雲家往年的習俗,通常在小年這一天都是團年的日子。雲禾雖然有千般不願,卻也敵不過雲霄的固執,只得跟隨他坐車前往省城,然後轉機去中海市。

沒了雲禾,楊虛度除了讀書、上網,然後就是和大胖一起閒逛青龍鎮。除此之外,楊虛度有時也會獨自前往靈峰山,騎著扁灰四處亂跑。

大年三十,羊角坪鞭炮震天,火光耀眼。在外地打工的年輕人大多趕了回來,與孩子老人一起,開開心心。

在農村,爆竹煙花之類通常是不禁的,村民唯一要考慮的是煙花的價格。這個時候,通常也是村民們一年最奢侈的時候,孩子們的請求大多都不會拒絕。

石屋內,寨子裡的鄉親輪番進來拜年。楊虛度也從來不讓他們失望,將成捆成箱的RMB拆散,分發給鄉親和小孩。往年楊老實在時亦是如此,今年楊老實離開,楊虛度便接過了這個擔子。

鄉親們樸實誠懇,一般兩三百就能滿足而去。楊虛度若是多給,他們通常都會還回來。村民們講究個禮尚往來,並不是想著要在此處發財。事實上,對於楊虛度來說,他若是願意,即便每年給村民發個百千萬也不會在乎。但他深明‘鬥米養恩,石米養仇’的道理,更不願因為自己讓整個山村沾染了奢靡和好逸惡勞的習慣。

人心是複雜的,人性也是複雜的。

夜裡十二點時候,山村中的鞭炮正旺,歡笑聲此起彼伏。老昌就是這個時候進了石屋。

楊虛度接完了雲禾的新年電話,然後關了房門,又給老昌泡了茶,生了火爐,然後二人才相對而坐。火爐旁,有張小桌子,上面擺滿了瓜果糕點,全是節前林琬親自駕車送來的年貨。小桌旁,尚有未曾開封也沒有標籤的土罐酒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洋酒。

老昌將一個小乾鍋放到了火爐上,頃刻,石頭魚的幽香自鍋中傳來。接著,他再將楊虛度準備好的臘肉之類一併倒入其中,來了個亂燉。

“知道你喜歡這個,所以我特地帶了些過來。”老昌笑道。

&nore開啟,將老昌面前的杯子盛滿,一邊道:“這酒據說有80多年的歷史,是菜戎從歐洲那邊搞到的,你嚐嚐。”

老昌卻將杯子中的酒直接倒掉,然後揭開了一瓶土罐,瞬間酒香盈滿石屋。“酒還是要這種老窖原漿好喝,你那些玩意兒,賣的再貴也只是噱頭。”

楊虛度笑一笑,毫不介意。好酒之人,嗜之如命,忌酒之人,畏之如蛇蠍,並且口味各個相同,千古以來皆是如此。老昌手中的土罐酒看起來很土,卻是真正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其貴重程度較那幾瓶洋酒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說歐羅巴那邊出了一件大事……”老昌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砸吧砸吧,回味良久,才繼續道:“幾個長牙傢伙辦了一次血宴,殺了三十多人。人殺的不多,但是影響比較惡劣,引起了多個勢力的不滿。”所謂血宴就是將活人割血、割肉作為食物,舉辦宴會慶祝,乃是極度血腥的一種儀式。至於長牙,則是指那些長著獠牙,吸人血的吸血鬼。

楊虛度夾了塊臘肉放入嘴中,哼道:“不是有羅森麼?”

老昌嘆道:“羅森老了,就像楊老實一樣,雖然他還沒到行將就木那一天,卻已經不想管了。”

楊虛度道:“那是他們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會管。況且,地域之分,我沒有繼承老頭子的職位,也沒有他的本事,不會把手伸到那邊去。”

老昌道:“當然不能伸到那邊去。你眼下這點本事,那邊聖殿裡派幾個會飛的鳥人,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對了,你能開槍不?”

楊虛度當然知道老昌所指的是什麼,乾脆道:“不能。”

老昌訝異道:“老傢伙沒將判官之怒交給你?”

楊虛度皺眉道;“什麼是判官之怒?”

老昌哼道:“你別給我裝傻,判官之怒就是那把槍,那把能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的槍。”

楊虛度笑道:“我才15歲,你該不會以為我有能力開那把槍吧?要不你來試試,你不是入度了麼?對了,你幾度來著,二度?”

老昌哼道:“這不是法力高低問題,沒有判官的傳承,別人即使撿到了那把槍,也無法開槍。”

楊虛度翻個白眼,道:“在你來說,是因為沒有傳承,但在我來說,那就是法力問題。沒有入度之前,我特麼要是開一槍,自己就能變成人幹,你信不?”

老昌滿臉詫異,道:“還有這麼多講究?”

楊虛度道:“廢話。若是隨隨便便就能開槍,還能叫做十大神器?隨便一把破狙擊槍都比這個好使。”

老昌嘆口氣,道:“別怪我沒提醒你,羅森老去,那破聖殿眼下越來越過分,鳥人亂跑。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面對他們了。我聽說前幾天,那什麼學校的人過來挑釁你?”

楊虛度道:“那個應該與此無關。在這片大地上,只要老頭子的死訊還沒有傳出去,沒有人敢來此搗亂。”

老昌搖頭道:“楊老實還在的時候和我說起過,那幹蝗蟲自有診斷判官生死與否的法子。也就是說,也許你都不知道楊老實已經死了,但他們卻知道了。”

楊虛度聞言默然。

楊老實生前就是一座高山,鎮壓著山下無數的邪魔外道。一旦高山崩塌,那山下的邪魔外道自然會感知到其壓力盡消,也自然會群魔亂舞。雖然楊老實生前讓楊虛度想怎樣活就怎樣活,無須在乎這個世界的生與死,但他知道楊老實其實還是不希望他維護了上千年的世界變成廢墟。

我沒那個能力!

楊虛度心中暗自嘟囔一句,然後抬起頭,看向老昌,哼道:“今天是大年頭一天,沒必要盡說些不開心的事。將來之事,將來再說,眼下咱們好好喝酒好好吃肉,明日再去會會那個老東西。至於其它,萬事皆休。”

老昌哈哈一笑,道:“說的是,來,喝一個。”說著,舉起酒杯,跟楊虛度的酒杯狠狠一碰,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