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李三思頓覺棘手。

他沉思許久,最終想著還是先確定楊頭兒在不在那六位七樓高手之列,然後再來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自平閣而下,不動聲色融入人潮之中,與離自己最近的那位七樓高手之間大概隔著十幾個身位。

人聲喧鬧之時,對方的身影也於人潮之間起起伏伏,只露出了一個頭部的輪廓。

看髮式及身高似乎與楊頭兒有幾分相似。

李三思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激動之意,將擋路的那些公子哥一一推開,在一陣陣不耐和怒喝聲中,他終於來到了目標面前。

可入眼所及,站著的竟是一位穿著簡樸儒衫的高大男子。

他背影寬闊,體態雄偉,乍一看似一座如山金剛。

一人立於此處,頓時擋住身後一大片看妞的目光。

惹來怨聲載道。

偏偏他氣息悠然,滿身儒風,一身的君子氣,讓人想罵卻又怎麼也開不了口。

李三思愕然。

沒想到在這秦淮河中竟然還能遇到一位修身養性的儒門高手!

人間修行體系中,他對武夫,劍道,佛宗,以及術士瞭解的最為透徹。

這四類修士中的頂級高手他都有接觸過,武夫與劍道體系重體魄,佛宗和術士體系則講究神念,各自術法雖談不上簡單粗暴,卻也不難理解。

偏偏他對儒門思想知之甚少。

思想這種東西說起來可比神念玄妙多了,若非對君子之道有著極濃厚的興趣,並且在這方面天賦極佳,只怕窮盡半身也無法領悟其精髓。

所以當初知道表面兄弟陳小德竟然走上儒門這條路後,李三思表現的很是詫異。

那傢伙天生的放浪不羈,為人張揚無度,最喜歡聊女人和吹牛逼,思想覺悟比自己還要低,最後竟然踏上了儒門之道,而且竟還真的讓他登上了儒門三樓修身境,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儒門不愧是人間最讓人難以捉摸的體系,不僅自身術法讓人難以參悟,這冥冥中挑選的門徒都是這般奇葩。

陳小德如此,眼前這位高大男子更是如此。

若非他穿著一件簡樸儒衫,身上亦散露出一股溫和淡然的儒道氣息,只怕單憑他這將近九尺的猛男形象,便很難讓人將其與修身養性的儒門修士聯絡在一起。

說他是一位粗鄙的武夫倒是有人相信。

“不都說修行儒道的都是一群正人君子嗎?怎麼這位儒門高手還有心思跑到秦淮河快活來了?”

李三思走到側面看了對方一眼,“看他這聚精會神的樣子,怕不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還真是他孃的有辱斯文!”

他搖頭冷笑了兩聲,不願理會對方,順勢觀察起另外的幾位七樓高手來,卻不想身前的高大男子似是感應到了他的注視,忽然轉過半身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出奇的清澈,格外的透明。

平靜的像是一條靜默的小河,哪怕在人世間不停的流淌,卻是那麼的緩慢,那麼的安寧,不驚不擾,不急不趕,也不激起任何一片水花。

可它偏又是那麼的有力量。

中途不管遇到任何一塊巨石,一片沙塵,一堆枯樹爛枝,它都不會躲,不會讓,而是始終向前,堅定的朝著遠方的海洋流去。

李三思只是與那雙眼睛對視了一眼,便有種被對方徹底看穿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並未讓他有任何的不適,反而覺得很是安心。

就好像貪玩的孩子回家說了慌,做父母的看破而不說破,只是溫柔的摸摸孩子的頭,許以關切鼓勵的眼神注視。

雖然對方未曾表現出任何的敵意,反而顯得很是和藹可親。

但沒過多久,李三思便有些慌了。

沒想到儒門的思想境界竟然會這麼高,自己思維宮殿的深度連白衣術士星魂都無法觸之盡頭,可在這位登上七樓的儒門高手面前,自己卻像是快被扒光了一樣,赤裸的背後毫無秘密可言。

若非如今的自己早已與羅睺思維共通,神念強大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怕他真的要在對方的一個眼神注視下落荒而逃了。

片刻沉寂後,李三思強自鎮定,正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轉身就走,高大男子的右手卻忽然落在了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