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滄江暖,田林蟬響,燈下繡帳,盼吾郎歸鄉;

元滄江闊,風吹谷浪,奴憑江望,盼吾郎歸鄉;

元滄江寒,飛雪夜長,吾妻如念,汝夢裡歸鄉。”

蕭凌見狀,悄悄繞至袁雋身側,攬住她的肩頭,一下一下輕輕拍著。

袁成見孫女及院內眾人情狀,豪飲一碗酒,高聲呼喝:“北地兒女,作何嬌矯之態?殺破陣,拒敵寇,飛舟元滄,馬踏珈藍,待得勝,自當歸!來!遙向滄州再舉杯,滿飲祝凱旋!”

“凱旋!”眾人齊呼,共飲。

此時,闔府之人的視線都交於一人,袁成豪情滿懷、意氣風發,似是前朝末年混戰之時那個“一襲青衫立城頭、一腔孤勇守壩上”的青年書生歸來。成治突然明白,似輔國大將軍姚謙那樣的奇女子為何會在親見袁成守城後毅然決心下嫁。有膽有志有擔當的男兒,誰人不愛?成治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想,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團年飯演變成這般模樣,誰也沒有料到,宴終人散後,蕭凌將袁雋用黑裘大氅裹得嚴嚴實實,而後兩人並肩坐上了袁府屋頂。

“袁禕然,你家這除夕過得……豪情!幸好我蕭凌也是在邊地長大的,不然唱不會、舞不會,定要被祖父看不起了!”

“那我也要看不起的!”袁雋已平復了心情,此時聽著蕭凌的玩笑話,又極淘氣地補一刀:“現在這樣,祖父也未必看得……哎呀!蕭諾一,不要碰我的頭!”

蕭凌及時用“絕招”打斷了袁雋的話:“袁禕然,大過年的,你不要胡說嚇我!”他是真的怕,怕在袁雋重視的親人朋友眼裡,自己真的還不夠格。

“蕭諾一,你若膽子就這麼一點,恐怕……誒?幹嘛又打我頭!”

“叫你別胡說了,你還來!聽不聽話?不聽,我可再來了啊!”

“蕭諾一,你幼稚!哼!”

“那我不欺負你了,賄賂你。”蕭凌取下腰間懸掛的錦袋,拿出其中的小紙包開啟,竟是做成玉蘭花模樣的晶晶亮亮的糖,“吃了甜的乖一點,只說好話,成嗎?”

袁雋取了一顆含在口中,不再說話,滿嘴是麥芽糖的香甜。許久,蕭凌又遞過一顆,用一種委屈中帶著些許期盼的眼神看她,問:“不甜嗎?”

袁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過的糖又遞迴到了蕭凌嘴邊:“甜不甜的,你自己沒嘗過嗎?”

蕭凌垂眸看了看袁雋指尖捏著的糖,復又慢慢抬眼,望向袁雋的眼睛裡似映出了整個穹頂星空。袁雋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和其間意義大膽到輕佻,慌忙收回手,用最快速度將糖放進自己嘴裡,又迅速給自己罩上兜帽,掩住漲紅的面色,而後,目視前方,再不言語。

天寒地凍的子夜屋頂,春意暖人,風過而燻。

直到遠近鞭炮聲四起,蓋住敲打袁雋耳鼓的心跳聲,她才彆彆扭扭地開口說話:

“蕭諾一,過年好!”

“嗯!我好著呢!倒是你袁禕然,這年過得可還好?”

袁雋覺得蕭凌一定是趁自己沒留意塞了一嘴糖,以至於此刻說的話也帶上了麥芽糖的味道,令她生不出一丁點鬥嘴玩鬧的心思,便索性順著蕭凌的話,安安靜靜地回想了自己重生歸來的這一年,帶著暖暖的笑,輕聲作了答。雖然四下鞭炮聲正喧鬧著,但袁雋覺得身邊的人一定能聽見,又或許,另一個曾向自己擲出獵靈槍的他也能聽見。她說:

“蕭諾一,謝謝你!我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