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欺人,又怎讓人知我所仗何勢、勢有多大?他日若一個不慎,就要得罪了安平身後之人,屆時又該如何?呵!先生,安平這是在救人,行善積德。”

韓濟看著身前義正辭嚴的少女,無奈地笑,忽又見其轉過身來鄭重行禮:“先生,堂上見!”心道:這丫頭,很難被欺負了!

韓濟今日講的全是大楚與遼常年起摩擦的西北邊地之事,袁雋清楚知道,這堂課就是為了講給她聽的,心裡又對韓濟能如此為達目的而手段頻出起了些敬意。課畢,袁雋故意特別磨蹭,有些不想再聽韓濟旁敲側擊、循循善誘,怕一不小心就要著了道把事情應下來。忽聞一陣喧囂,有人闖進崇志堂,大聲喊著:“安平公主可在?文昌侯府任重,特來討教學問。”

堂內瞬時靜了下來,韓濟重又坐下。任重見韓濟不走,率先行禮道:“韓先生好!任重可擾您講學了?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無妨。已經散學,不過想瞧個熱鬧罷了。”韓濟老神在在地看向袁雋。

任重循著韓濟視線看見了隱在角落處的袁雋,快步堵上前:“任重見過公主。”

“你就是文昌侯家那個擅長術數的小子啊!”

“公主怎知?”

“聽錢博士提起過,我曾與你姐姐同堂讀書。”

是了!任重想起,安平公主和他嫡姐曾經同在“公主學閣”伴讀,教授術數的錢博士正是他的恩師。文昌侯府是個出了名於銀錢數字沒有半點概念的人家,商賈們都曉得京城的貴人中只這一家的錢最是好賺。因此,當錢博士在國子學授課時發現任重竟有術數天賦,曾經大為感慨。

“問吧!我還有事,耽擱不得。”

“公主聽好了。春狩圍獵,我家老頭兒只捕雞兔兩種,同裝一籠,清點之時,數得籠內雞兔總頭數二十有七、總腳數八十有六,問,雞有多少?兔又有多少?”

任重說完,在場之人都驚了,別人驚的是任重稱他爹“我家老頭兒”,袁雋驚的卻是:你就拿這麼個問題將我?太看不起人了!

“公主不急,可慢慢算……”任重見袁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以為自己問得很不錯,誰知話沒說完,袁雋就冷冷地道:

“雞十一,兔十六。任重,擅長術數?呵,你是怎麼哄錢博士的?”

任重傻了眼,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其實不難,但也得費些心思計算,若再加上自己在一旁插科打諢,讓安平公主於眾目睽睽之下紅個臉也挺有趣。哪裡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公主怕不是以前剛巧算過吧!這題不算,再來……”眾人聽任重言辭,便知袁雋所答不錯,暗驚於安平公主的術數能力。

“你可別來了。換我問你答,如何?”

“也好。”

“城東酒肆王老漢、城西餅鋪劉小兒同赴萬通錢莊,均需借銀一千兩,借期十年,利錢八分。錢莊兩種還法:其一,本錢按月均分,每月還本數額不變,再算上未還的本錢的月利;其二,按本利總和之數,平分至借期,每月還錢數額一致。問,王、劉二人該選哪種?錢莊掌櫃能不能答應?”袁雋問完,堂內鴉雀無聲,連韓濟都認真心算起來,任重神情尤為凝重。

片刻,袁雋搖搖頭,無比清晰地嘆了口氣:“我說了還有正事,不便奉陪,你且慢慢算吧。”袁雋似傲視群雄的將軍般走出了門,又高聲補了一刀:“人還是得先知己知彼,而後才有所謂‘討教’的資格。”